先生的大都是落第的穷秀才,别瞧他们圣贤书读着,那心眼子可同样不少。
隔壁陈家的侄子陈仲尚不就是个例子,三分真情,七分假意,最会骗人。
六儿这边左右未能定下来,腊月二十七,郑荀开始休沐。
他闲着无事,亲自抄录了两本册子出来,给元儿和月姐儿的,是千字文,另一本给六儿写的,则更实用些。
“待元儿先将千字文念熟了,再教他别的。”郑荀不知六儿的打算,只对六儿道。
今日已是岁暮,六儿在院子里架起庭燎,她不想跟郑荀争论什么,并未答他的话,只招手让元儿过来,指着郑荀道:“元儿,你爹可认识许多字呢。”
元儿围着庭燎将短竹子扔进火堆里,竹节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拍手笑:“我以后要跟爹一样厉害。”
庞六儿也跟着咧开嘴,庭燎的火光将印在母子两人身上,比远处落下的斜阳还要耀眼。
天色渐暗下来,熙和九年快要过去。
胶牙饧是郑荀一早从街上买好的,六儿和喜鹊在灶房里包牢丸,一个个用面皮裹成半月形摆在灶台边。
这么个特殊的日子,无论郑荀如何不满,六儿也不肯让喜鹊独自守岁。
喜鹊站在原地没动。
郑荀道:“便就一起罢。”
还是因为六儿退让了一步。
元儿和月姐儿不喜欢酒味,自月姐儿开始,郑荀一人给沾了些屠苏酒,“小者得岁,先酒贺之”,图个吉利。
元儿还好,这却是月姐儿出生后头回跟着郑荀守岁,月姐儿不肯张嘴,直往他怀里钻,郑荀耐着性子哄了好会儿,月姐儿才将沾着的酒舔去。
郑荀将对金镯子套在月姐儿手腕间:“就图个吉利。”
元儿也是一样的手镯,不过郑荀却塞进了元儿兜里,元儿手上还戴着冯商以前给的那对。
连喜鹊郑荀也给了块银锭子,想来是临时起意。
过了子时,待将两个崽子哄了睡去,喜鹊也回了自己屋子,只郑荀和六儿两人坐在屋子里守岁,郑荀才自袖口里掏出个物来。
“六儿,给你的。”是个样式简单的玉簪子,这种玉的,可比金子值钱许多。
六儿还记得将郑荀那镯子当了五十两的事。
她恍惚了瞬,郑荀已替她给簪上,取了面铜镜出来:“六儿,你瞧瞧。”
六儿不想要他的东西,但往铜镜里看了眼,那眉梢长垂,肌肤似雪,见不到一处红斑的妇人,哪里还是两个月前的庞六儿。
都是凭着郑荀那些好东西,有银子也未必能买来的好东西。
说来讽刺,那日她还义正言辞地对着他来着。
六儿收了郑荀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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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直守着夜,六儿又喝了几口酒,头晕晕沉沉,郑荀褪她衣服时她也没多折腾,办完事,最后倒是由郑荀抱着睡了,等她醒来时,院子内幡子早竖好。
两个孩子站在竹竿下,仰头望着挂在高处的棉布幡子,见庞六儿出来,元儿指着那幡子道:“娘,爹还题了字呢,你看写的什么?”
六儿睁眼盯了好会儿,只认出个“日”字来,朝阳升起已是有些刺眼,六儿还想再看,忽地让人自后将眼覆住:“别久看了,日光伤眼。”
又对元儿道:“元儿,领着月姐儿进屋。”
“不过个吉祥话,福延新日,六儿,一会儿我要去衙门里头,午后回来,你要累了就再去睡会儿。”
哪有人正日里锁门睡大觉的。
六儿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变,扭头问郑荀:“今日有人上门了么?”
郑荀摇头:“不曾。”
六儿遂松了口气。
郾城县小地方,家家户户元正日门开着,都设着简单的食物,邻里互相窜门,不忌谁家也吃点东西。
刚来郭寺巷那年,六儿忧心郑荀坏了她名声,初一都锁着门不见人的,他们那会儿初来乍到,却也正常。
后面一年时她已经生了月姐儿,便也入乡随俗,让喜鹊准备了好些吃食,大家都清楚她是个寡妇,只些妇人孩子上门玩耍。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六儿不清楚,左右街坊开始这是让郑荀那晚给惊吓住了,只道庞寡妇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时间久了,听说那老爷常夜里来,没名没分的,大家自然也就清楚,庞六儿怕是做了县里哪个贵人的外室,肯定要比秀才老爷要厉害些。
虽然平时面上不显,渐渐的大家也就疏远了庞六儿。
只是六儿忙着做生意,带崽子,郑荀又回来了,哪有心思去想别的。
郑荀在这巷子里走动,大多在天黑之时,也并非没碰到过人,不过一来大家有些惧怕他,二来市井小民,哪个没事天天去公堂上盯着绿服官袍的县太爷看,倒没让人认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