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佛塔顶层的木门前,双手还放在门上保持着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推门的姿势。
耳边又响起那个千万人汇聚在一起宛如请愿的声音:“推开它……推开它!成为它!”
而陈登这次只是思索片刻,便推开了那扇木门。奇异的是,本该是塔顶的门内却有着高到望不到头的穹顶,宛如真正的天穹,天穹之下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佛像。
陈登于是朝着那座法相庄严的佛像走去。越走近,佛像却越小,直至和他几乎等高时,他站在了那尊佛像面前。
耳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下一刻,那声音从身前的佛像口中传出。“陈登……陈元龙,你来了。”
陈登看着那尊佛像,微微皱起眉。他总觉得这尊佛像似乎非常眼熟,可……是在哪见过呢?他想不起来。
“陈登……陈登……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忽然觉得头疼欲裂,他伸出手按了按眉心,然后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觉得这动作似乎很是熟悉。随即他顿住了。
因为陈登意识到,佛像是他自己的模样。
着青衣、戴玉簪,只是腰间不曾悬挂鱼篓,而是系着看上去非常昂贵的玉带,面目狰狞状似修罗,可那确实是他自己的脸,一手捏着讲法印,另一手却持着长剑。
“陈元龙!选择我……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犹豫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什么,只是难以付诸言语,于是他摇摇头。
“我不会选择你。”
“我是下邳的县令陈登,我不会为仅为颍川陈氏掌剑。”
陈登绕过眼前的佛像继续往前走,惊讶地发现佛像的背面还有一张面孔。
他听见这面佛像的口中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陈登……陈登……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于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佛像。依然是他的面孔,只是面容悲悯似在垂泪,身着粗布短褐,衣襟上沾满了泥土,头发用布条简单束起,一手捏着加持印,另一手捏着一把穗粒饱满的禾稻。
“陈登!选择我!成为我……成为我!”
陈登这次犹豫地看着佛像手中禾稻的穗粒看了很久,似乎有一种极其浓烈的颜色让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会选择你。”
“仅靠布衣之身无法守住我想要的河清海晏。”
陈登坚定地越过了这面佛像,可随即他又看见了第三面佛。
这尊佛像与他原本的长相最为贴近,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浅笑,束发的头冠似乎有些歪斜,腰间系了一个绣花精致的香囊,于原本的青衣外还披了一件形制华丽的大氅,一手捏着接引印,另一手作虚扶状。
这面佛像……似乎在看着什么人?
陈登甫一见这面佛像,便觉得心下生出几分不适来,可又有一股无由来的冲动,让他怔怔地看着佛像半天没能挪动脚步。
“陈登,陈元龙……选择我,成为我,成佛吧。”
从这面佛像口中传出的,竟是一个清润柔和的女声。
陈登愣愣地看着那佛像,觉得那声音实在耳熟,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几乎就要触碰到那面佛像。
下一刻,记忆中忽然浮现一个同样的声音。那声音轻浅,像是一声叹息,她在说:
“陈登,做条鱼被人吃掉,难道就比按照既定的天命而行要轻松吗?”
陈登忽然收回了伸到一半的那只手。
他又看了看佛像,然后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我不会选择你。”
“我至今未曾顺应天命,过去不曾,今后亦不愿。”
那三面佛忽然恢复成第一眼见到时遮天蔽日的大小,陈登在这样高耸入云的佛像面前简直渺小如蝼蚁。
随即那佛像三面一齐发声,声声冷厉:
“陈元龙!选择吾!成为吾!”
“陈登,尔应成佛!”
陈登仰头望了望这座三面佛像,随即微微低下头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温和:
“陈登陈元龙,不愿成佛。”
“今生为人,我志在人间,志在天下岁丰年稔万世长安,为此我可粗衣短褐身染泥泞,亦可执剑守镇守一方水土。”
“再者……我与主公已有约在先了。我愿长伴她身侧,直至……她亦有意。"
陈登笑了笑,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族中长辈痛批他“竖子岂敢”“天要亡我陈氏”时横眉冷对的模样。
“尔不愿成佛?无悔?”
“心定,无悔。”
陈登于是从梦中醒来了。
奉广陵王之命,佛会办得极度奢华,盛况空前,十日之前便有香客从各地慕名而来,进城的车马络绎不绝。
广陵城内,三千浮屠之上,经幡遮天蔽日,随处可见香客虔诚叩首,广陵王府沿路搭出数里棚屋,开仓布施一连七日,人人皆可席地而坐喝一碗白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