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拒也是僵持,一时间有些犯难。?
见状,青年犹豫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紧了紧伞柄,抿了抿唇再次开口:?
“我叫袁基,是南艺美术学院的大二生,可以给你看手机上的电子身份证和我的学生证。不介意的话……这段路一起走吧。”?
“我家就在这一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就有家便利店,可以麻烦你把我送到那里吗?”?
阿广想,这人实在是很擅长观察气氛,也着实很会说话。?
不管怎么看她掉入河中的那把伞实际上他都没有半点责任,他也无须把自己的伞给她。
可如今他不仅主动借自报家门似的自我介绍传递出无害的信息让她放心,还巧妙地用话术调转了帮助与被帮助的立场,间接地默认了伞属于她,让人着实难以继续推脱。?
阿广心头微动,几乎是身体先于思考,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长柄伞的下端,却没有接过伞,而是抬头看向眼前的人,抿了抿唇,主动侧过身往一旁让了让。
这条路实在狭窄,两人并肩合用一把伞时,几乎是肩并肩紧紧贴着,不留半点缝隙,饶是如此,袁基也依然需要微微侧向靠近河的一边。
他不着痕迹地将右手搭在栏杆外,尽力让他们二人之间留出一些空隙,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逾矩。?
伞面下那方狭小的空间里,难以避免间或的身体触碰让彼此都清晰地感知到了对方的体温。
二人于是都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往前走,又因这样心照不宣的同时缄口不言,显出几分莫名和谐的熟稔来。
仿佛像这样合用一把伞、沉默着共同走完一段路后再分道扬镳,二人已然做过许多遍了。
因为父母留下的庞大家业的缘故,阿广从小到大见过许多人,这些人大都为了从她和哥哥这里得到什么费尽心机。?
讨好的、谄媚的、故作姿态的,想方设法探听她和哥哥的喜好,认为他们年幼便用甜言蜜语诱导哄骗,甚至还有人不择手段试图胁迫。
也不是没见过擅长揣摩人心的存在,装作别无目的蓄意接近她,只是这些人往往徒有其表,揭开那层虚假的面具便只剩下贪婪。
可眼前这个人……眼神自始至终干干净净,看样子确实不知道她是谁,一直柔软而真切地注视着她本身,想要尽可能地帮助她。?
阿广有些困惑地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见微知着洞察人心,居然只是为了让她收下这把伞。?
遇见这个叫袁基的、奇怪的滥好人之后,自己似乎也开始变得心软了。明明自己在儿时也曾因为轻信他人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自己刚刚还帮助过的陌生人,转头就绑架她把她扔在了堆满了油桶的仓库里。那人试图用她来威胁哥哥交出一部分家产,扬言不照做就一把火烧死她。
好在因为领养人及时赶到,最终没有得逞。?
还记得当时,她不太靠谱的领养人实在有点乱来,竟然带着把电锯独自一个人暴力踹开了上锁的仓库大门,拉响电锯发出巨大轰鸣的同时一把扔向远处,趁着绑架犯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电锯上的瞬间就地取材,抡起一个油桶把他打翻在地,又补了两下直接把人打晕了。?
阿广很难形容尚且年幼的她当时目睹完全程之后的心情,大概被诱拐后绑来这里受到的惊吓都没有看见领养人轻描淡写的举措来得更大了。
因此多少有些理解了相对来说更靠谱的哥哥带来的那一大群如临大敌的防暴警察在看见已经被捆在原本用来绑住她的椅子上的绑架犯之后面面相觑的复杂表情。?
也正是从那之后,自己因为儿时的遭遇变得从不轻信他人且难以与人交心。
在学校,虽说和女孩子们关系都很好,却也没有能称得上亲密的朋友,哥哥与领养人是唯二能让她放下所有戒心毫无防备去信任的人。
她不是个会轻易对谁感觉到愧疚的心软性格。
而如今,自己居然就这样简单地跟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起走了?
即便阿广对自己识人的眼光有信心,她确信身侧身材颀长容姿隽秀正与她同行的青年对自己并无恶意,可像这样与陌生人的人挨得如此之近,她也是第一次除了本能的防备心之外不曾感觉到半点不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倘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她也不会鬼迷心窍般同意与人合用一把伞的提议。
或许是阿广无意识中屡屡打量身侧之人的目光太过明显,袁基终于忍不住有些无奈地开口:?
“我身上有什么吗?”?
阿广正出神,闻言茫然地“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她为什么一直看着他,几乎是瞬间做贼心虚般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老实地垂下头去,随即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笑,跟着传来袁基温润如玉帛的声音:?
“刚刚看你一直走走停停还时不时拿出手机确认,转头那么急,我原以为你是急着与朋友会面,现在想想应该不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