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军的敷衍连孟决这个局外人都能明显看出来,何况是彭锐,他哐地拍了一下桌子,等待了半天的火气上来了,骂道,“哦你妈!你装!你他妈继续装!”
霍军皱着眉,微醺地靠在椅子上,极其不耐烦地听着彭锐的数落,但并没有打断。
彭锐牙齿被咬的嘎嘎响,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却没能像之前那样顺下去,他从牙缝里蹦出俩脏字,抬起脚猛踹霍军穿着短裤的大腿,赤裸的腿面上留下一个肮脏的皮靴鞋印。
霍军的眼珠在眼眶里滚了滚,“你知道外面那些狗娘养的怎么说我们吗?”
终于,彭锐叹了口气,视死如归地看向霍军,说,“大军,刚才复盘的时候我想了想,我们真的不适合玩朋克。”
霍军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确实是喝醉了,反应有些迟钝,他望着彭锐,一言不发。
老板娘此时步履如常地走过来,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二人,指着几个板凳说道,“那个十五,这个二十,都给你们算批发价。”
这一分钟里,他不再看向彭锐,他的目光向远处延伸,穿过文苍、原野和孟决,穿过饭店透明的玻璃,落入夜色浓重的街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暗淡的回忆。
彭锐腾的站起来骂道,“你再人身攻击我一个试试!!?”他扭头猛喘了几口气儿,冷静下来一点,沉着脸说,“就算我们打击乐听上去都一个鸟样,那你们呢?霍军,你真的觉得在这个队你玩的爽吗?你吉他也不弹了,你唱什么破歌儿,高音全他妈上不去。”
孟决看着原野,讶异他语气里的熟稔。
“我说实话,咱们队就是一后朋的配置,我、文苍,玩后朋这么久了,再玩雷蒙斯那套真不适应,原野的词儿也不合适,不够直接,就说《金鱼》那首,那压根就没朋克起来,原野和弦用的属七升九,你甭告儿我你没听出来。”
霍军反应慢了半拍,像某种潜意识里的拒绝。直到彭锐话音落下,老板娘收走了桌上的空酒瓶,他才缓缓转过头去,说了句,“哦,是吗。”
他继续说道,“你之前弹吉他的时候玩重金属,那手上花活多,要点本事,后来在德巴写的旋律也有点水平,现在重金属没人玩了,德巴解散了,年轻乐队都改玩朋克了,你就让原野去弹三和弦,你丫要不要脸?”
霍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神情欠揍地咧嘴一笑,“挺爽的啊,原野在,我都不用练琴了。”
女朋友的话题被径直略过了,原野看了他两秒,还是坐下了,但坐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人再说话。
然后双手插兜,不再吱声。
霍军顿了顿,没有回答,反而毫不掩饰的开起了恶劣玩笑,“所以复杂的技术对你一鼓手来说有什么用?你难道能打出个c调音阶给大伙儿听听?”
空气凝滞了,文苍坐着不动,早已见怪不怪,孟决抬腿想要拉开两人,却被原野抬手制止,说,他们的事情,跟你没关系,就别掺和了。
彭锐吐出一口气儿说,“再找个键盘手,继续玩后朋。”
霍军挑眉,“所以?”
彭锐笑了,知道一切归根结底还是这个问题,“他妈的是没有还是你压根儿就不想有?”
“他说我们能写出来《撕裂》,全是因为他妈吸了毒,他们说没了那些药粉,我们什么也不是!什么狗屁后朋,全部都是吸嗨了的幻觉。”
彭锐被砸火了,几步冲过去,拎着霍军的领子把他压在地上吼道,“你他妈的到底在跟谁赌气?!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死了就是没了,你应该想想你自己,想想我和文苍,而不是他妈的一直逃避!”
文苍垂着眼平静地看着地面,神情并不意外,似乎早知道彭锐想说些什么,霍军懒洋洋地靠在文苍身边,双眼放空,手里机械地把玩着防风打火机,孟决低头拿着手机回了几个工作短信,原野在看孟决的手指按动按键时扬起的幅度。
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犯起浑来一个盖一个,霍军躺在地上,长发凌乱地遮挡住了他一半的侧脸,他舌头在口腔内顶了顶被打的发麻的下颚,随后抄起手边一把椅子往彭锐脸上摔,说,“你他妈找死。”
彭锐愤怒地揪着霍军的领子,开口时的声音却接近哽
霍军眼眶红了,他的视线收回,目眦欲裂,脸上却挂着一副嘲笑的神情,“可是不是这样的,楚心不是这样的!你们知道的他不是那种人”
紧接着他在霍军的下颚予以痛快的肘击,霍军被这力度直接从凳子上掀翻到了地下,撞倒了一地的空酒瓶,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霍军扯动嘴角,抬眼看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但音量并不高,似乎并不想与他吵架,“那你说要玩什么?还是和德巴一样?后朋?我们没有键盘手,也没有合成器,就咱这三大件儿,玩不出什么名堂。”
说完就拎着账本扭头走了,唇边似乎是有一声厌烦的叹息。
彭锐一怔,动作迅速地侧过身去,但还是被椅子腿磕到了眉角,血流了下来,椅子飞出去,哐当一声落在老板娘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