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女人,燕云歌总渴望飞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话说得十分大胆放肆了。秋老爷子皱眉,少有的认真地看她,女子的面庞不沾任何脂粉,头发随意绑了一个发髻,便是身上的裙装也是匆忙换上的,不难看出她对着装的心不在焉,或者是她对秋家少夫人这个身份的心不在焉。
他是老了,但耳不聋眼不瞎,有些事情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是怕逼得太过,适得其反。
可如今孙子不争气,也和孙媳妇不上心有关,秋老爷子想了又想,明白一切要徐徐图之,叹气之余推说自己乏了。
燕云歌起身告退,迈出门槛,身后有苍老又威严的声音传来。
“你在外头既这样用心,何不也在玉恒身上做做功夫,他固然不争气,但至少还听你的话。”
燕云歌愣了愣,站在门槛处回头一望,烛火下,昔年铁汉铮铮犹在,定睛一瞧又是英雄迟暮,她一时分不出老爷子的话是威胁还是恳求,又或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只好避重就轻地回道:“爷爷不必忧思过重,玉恒那边我会帮着母亲多劝劝他。”
人走了,秋老爷子垂下眼皮,满是失望。
秋玉恒皮娇肉嫩,又许久没挨过打,上了药后半夜突然发起烧,浑浑噩噩间又哭又闹的,一会说自己错了,一会说自己没错,把府里上下吓得整宿地没敢合眼。
秋夫人眼神跟刀子一样的在燕云歌身上打转,气她先前没有帮着说好话,燕云歌面不改色的批阅账本,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秋夫人熬不住疲乏,最后留下木童小心伺候,等秋夫人一走,燕云歌干脆连张妈都打发去休息。她一手捧着账册,一手拨起算盘,不时用朱笔批改一二,不肖一个时辰桌上十几本账册已经消去一半。
木童左右无事,还帮着研磨、润笔。
“少夫人,您这字写的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是左手写出来的。”他惊叹道。
他跟着少爷读书,自然也识不少字,他敢说府里除了老太爷,没人能比少夫人写的更好了。
“这字算什么好,工整罢了。”燕云歌右手一拨算珠,头也没抬地回。
木童打了个哈欠,正想赔罪,就听到冷漠的声音回他,“困了就先去睡,少爷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
木童赶紧拍拍脸,打起精神说:“奴才不困。”
“随你。”燕云歌合上账册,搁置一旁,木童眼疾手快,赶紧递过去一本新的,暗想少夫人这对账速度也太快了,这可是庄子上一年的账呀。
他整理的时候,偷偷打开已经对完的账册一看,彻底傻眼了。
字迹苍劲,批注详尽,连哪年哪月哪一石米记错了都给圈出来了,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
木童突然想起以前少爷还嫌弃过少夫人目不识丁,可现下一看,少夫人往日分明是藏拙。木童往深处想一想,只觉得还是老太爷高明,给少爷安排了门好亲事。
转眼到了全国封笔,燕云歌已在秋家待了三天。
秋玉恒自第二天转醒,一直将自己头闷在杯子里不说话。上药、喂食、出恭,都是木童在旁伺候,他甚至连燕云歌的面都不见,一看见她过来就将头扭过去。
木童唯恐她会生气,寻了在外头的机会,偷偷说:“少爷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怕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少夫人。”
燕云歌的脚步蓦然停住,冷眼看向里间床榻上的背影,淡淡地说道:“他多虑了,我和个孩子置什么气。”
她的声音不轻,木童僵在那里,看着清冷的背影远去,心里祈祷少爷没有听见。
屋子里,秋玉恒心里涩涩发疼,比起被她漠视,最难过的还是被她看不起。
可前尘种种,都是他咎由自取。他口不择言,脱口说出不要当秋家人,宁愿做个平头百姓也好过整日被父母拿在手里,他不想纳妾,不想读书,也不喜欢上进,他就想守着她这么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哪里不好了,可是谁都在逼他,爷爷让他上进,母亲不喜欢娘子了也不让他喜欢,军器署他又得不到重用,谁都对他失望,又必须对他抱有希望,他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
如今连她都当自己是个孩子,她也和母亲没两样,当他是负担……
“少爷……”木童跑过来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秋玉恒默默抹了眼泪,说了句:“我没事,你出去吧。”可半夜里他还是发起了高烧,额头烫手,身上却冷得发抖,哆哆嗦嗦地跟掉入冰窖一样,一直梦呓不断。
秋夫人吓得没了魂,赶紧把守在府里的大夫叫进来。
大夫摸了摸秋玉恒的脉象,又翻开他紧闭的眼皮看了看,面色凝重地拿出一筒鹿皮卷,在秋玉恒几处穴位施了针。
人没有醒。
“恒儿究竟如何了?”
秋鹤也已赶来,大夫收了针,冲几人摇头道:“小世子忧思过重,怕是在梦里被什么拖住了,现下又发着热,身子虚弱,老夫不敢开药,晚点再为世子施一次针,如若再没有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