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他眼眶发红,“对不起,叔叔,对不起……”
段士渊坐在椅子上,抓过他的手腕揉了揉,有任何责罚的话现在也说不出口了。他一直都知道,三千是个内心很脆弱的孩子,他经历过被抛弃,从小性格孤僻不爱言谈,什么事情都喜欢锁在心里。
“小段啊小段,”张一平摇摇头,“你这个旧同学,根本不在一中的花名册里,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的。你以后可得擦亮眼睛——”
他还没说完就被段士渊打断了,语气冷了几分:“张探长,这是个例,恰巧让我家小孩遇上了罢了。有人故意要搞垮我,躲是躲不过的。”他的声音沉稳且带着疏远的距离感,和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小老板完全不一样,反倒让张一平愣了一下。
梁桢更难受了,都是他的错,让叔叔丢掉了几乎全部的资产,还有老房子。他感觉自己在发抖,牙关打颤。段士渊也感觉到了,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包裹住他的手指,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其实梁桢不怕流落街头,不怕吃不饱穿不暖,他也曾经是个没衣服穿的小孩。他怕段士渊生气,怕段士渊不要他,就像消失十二年的梁铠。
工部局的动作很快,下午就封了君临别院的别墅,刘妈着急忙慌把她能想到的值钱的东西都抱出来了,段士渊看见她抱着钱箱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有些感动。他给了刘妈身上仅有的几百块整钱,让她先回乡下待一阵,是过几天就能回来。
几天,段士渊也不知道,那个叫路芦的人像是摸不着的影子,也许早就离开了上海。那就只能等那家公司清盘,或者跟工部局扯皮,重新买回别墅。可是工部局咬住北城商会这么大块肥rou,不会轻易放手。
晚上段士渊带梁桢来到西区一个小弄堂的深处,周围住满了干苦力活的男女老少,有一个小孩看到穿西装的人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梁桢闻到了苦涩的药味,闻到了河鱼的腥气,还有发霉的臭味。
“叔叔……”他今天没敢跟段士渊说话,倒是段士渊一直在安慰他。
段士渊带他上了阁楼,打开年久失修的木门,扬起一阵灰尘:“三千,进来吧。”梁桢走进去,这里有些熟悉,但是他不太记得了。段士渊将手中的箱子放到桌上,试着拉了拉台灯,没有反应:“我其实想带你去河岸公寓租房的,但是为了剩下的几家公司能正常运转,那些工人有饭吃,我只能……三千,委屈你了。”
“叔叔,是我的错,”梁桢被灰尘眯了眼睛,抬手一揉,反倒让段士渊误会成了他想哭,下一秒就被段士渊抱在了怀里,于是顺势说了,“是我引狼入室,我信错了人。”
“没事,我这些年吃过很多亏,都是小事。”
“不是小事,这是你的心血——”
段士渊打断他,严肃地唤了他的本名:“梁桢,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让我来处理。”梁桢抽抽鼻子,点点头,段士渊抱着他揉揉后背才把他放开,问道:“还记得这儿吗?”梁桢摇摇头。段士渊问:“你记得,几岁来我家的?”
“六岁,我爷爷去世,父亲带母亲去外地治病,我就住在你家里,”梁桢忽然顿住,“我记得了,我爷爷去世后,父亲卖了房子给母亲治病,我们一家就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母亲病情加重,他说香港有医生,就要去香港……”
然后梁桢就被放在了段士渊家里,三年后梁桢母亲去世,梁铠回来待了小半年,换了好多工作,最后说要去南洋经商,就彻底抛下了他九岁的孩子,再也没有出现。
“别难过了,小三千,笑一个给叔叔看看,”段士渊扯着他的嘴角让他笑,“这几天我把纺织厂卖了还债,我还有成衣厂、货运码头,门路那么多,钱总会赚回来的。你呢,就老老实实上班,别管外面的风言风语,出了什么事叔叔扛着。”
梁桢认真地点点头,他开始有些担心,这是军统或者其他抗日组织针对段士渊的一次更高级的锄jian行动。如果那个路芦背后真的靠着哪个政府的间谍机构,那么段士渊想要翻身可就难了。
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三千,想什么呢,赶紧的来吃饭,刘妈走之前做的八宝粥还热着呢,”段士渊借着窗口的月光翻出了行李中的铁壶,打开盖子,把勺子放进去递给梁桢,“明天早上得给你弄点牛nai。”
梁桢推开他的手,低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饿。”
“我可饿,”段士渊拿着勺子舀了些许吃下去,有些凉了,但是炖得软烂,他又舀了一勺递到梁桢嘴边,“快点三千,你吃一口,小孩子不能不吃饭。”
梁桢低头看着这个刚刚被段士渊用过的小勺,咽了下口水,随后低下头吃掉这口粥。段士渊轻轻地笑了,又给他舀了一勺,梁桢也一句话不说地就着他的手吃下去。
“没手啊?自己拿着。”
“那我饱了。”
“嘿,你这小孩,什么心思。”
晚上,段士渊把被褥铺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用手按了按咯吱咯吱作响的床板,眉头紧皱。梁桢头发托着腮坐在窗口的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