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的身体里——她的胸腹几乎是一块血rou模糊的空洞,鲜血将她那件深蓝色的小西装染成黑色的。
也许是故意的,秦月朗面朝下趴着,她的脸肯定已经无法辨认。这样不会暴露身份,但是,她也毁掉了自己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证据。
耳边是爆炸的轰鸣余韵,梁桢感觉呼吸的每一口都是血腥味,他不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子,只知道,远处有76号援兵的汽车声。他听到了或许很远或许很近的枪响——他的脑子还不清醒,眼前的事物仿佛有两层,交错重叠。
他只知道,秦月朗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
也许秦月朗可以躲到立柱后面,但是那样,梁桢会被手雷的碎片打成筛子。
为什么要救一个军统,救一个不愿给她好脸色看的小孩。
梁桢不知道,他也没有心思去想,求生的本能支持他站起身朝从后门朝外跑去。追兵追的很紧,梁桢拽着吉他盒,一路跑到别墅后院。后院有一处被炸开的空缺,梁桢钻过去,小腿上的弹片因为活动嵌得更深,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追兵越来越近,也许已经看清楚了他的身材穿着。他不能回头暴露身份,最后直接跳进了院子后面的那条河里。梁桢研究过,这条河下面就是苏州河的旁支,如果幸运,他会被人捞起来。
枪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如果不幸……他不敢想,河水冰冷,几番挣扎他抱着盒子才能浮在水面上,他没有心思去想牺牲的后果。碎片刺入血rou的疼痛,加上入侵到骨头的寒冷,梁桢逐渐失去知觉,但是潜意识里抓紧了吉他箱的把手。
2.伤痛
梁桢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他好像在一辆床上,被人推着进入某个地方。他看到了赵妍,脸上带着泪,他想说话,但是没有力气。等到再醒过来,眼前是一片花白,像是躺在一堆没有摘干净的棉花上,温暖,但是带着阵阵刺痛。
这是医院,他在单人病房里,打着吊瓶。身上有很多伤口,弹片应该是被取出来了,麻药刚刚过去,之后会越来越疼。他理清楚了这些之后,想要起身,只是抬了下手就被人按住了。
“叔叔……”梁桢有一瞬间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人还是幻觉。他太想见到段士渊了。
“你别乱动,医生不让你动,”段士渊摸了摸他的刘海,眼眶shi润,“三千,你睡了两天,医生说如果今天再不醒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休息下,一会儿给你喂点水。”
梁桢从门口的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脸色苍白,头发长长了些,但是没有胡子,身上也很干净,应该是段士渊一直帮他擦洗。至于段士渊,反而比他这个病人更憔悴,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
他用棉棒沾了水涂在梁桢的嘴唇上,一点一点将小半杯水给他喂下去:“三千,你想吃什么,我让刘妈给你做,然后下午送过来。”
梁桢看着他,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救出来的,段士渊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别人知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有秦月朗,段士渊知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或者有没有人给她收尸。
英雄不能沉寂在乱坟岗。
梁桢嗓音还是有些沙哑,低声问道:“秦姐姐呢?”
“大前天晚上突然走了,说是广州的工厂着火了得立刻回去,就给我留了封信,”段士渊替他抹掉下巴上的一条水痕,到底是还没恢复,“你这样还担心人家呢?怎么,看上了?”
看段士渊这轻松的调侃语气,梁桢明白了,他不知道真相。他还不知道他曾经的亲密恋人,现在的知己好友,已经再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三千,别走神,赶紧跟我解释解释,你这一身伤怎么弄的?”
梁桢一时间哑然,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抱了一束花的马润粼。马探长还穿着巡捕的制服,将帽子摘下来夹在胳膊下面,然后将花递给了站起身迎接的段士渊。“段二爷,您坐您坐。小段啊,听说你要醒了我就过来看看,还真的赶上了。”
梁桢抿着嘴唇点点头。
马润粼也笑着点头:“醒了就好。上面说了,你为了追疑犯中弹掉进河里,虽然没有追到人,但是不畏牺牲的勇气可嘉,所以晋升你为探长,授予荣耀勋章。当然,还给你批了半个月的假期,好好休息啊。”
梁桢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但是转瞬即逝,这一次他控制表情控制得很好。马润在为他打掩护,把他营救抗日人士受伤说成了为巡捕房追疑犯。梁桢藏在被子下面的手紧紧握住了床单,最后用最诚恳最感激的声音说道:“谢谢。”
段士渊轻轻握住他被子下的手,说道:“小崽子,以后当了探长就安安稳稳的,不许这么不要命了。叔叔赚的钱,还供不起你?要不,咱不干了,我在领事馆帮你要份翻译的工作。”
“以后再说,叔叔。”梁桢露出一副被教训了的羞涩表情,用眼神暗示段士渊还有外人在呢。
马润粼也觉得自己该走了,笑了笑戴上帽子,说道:“期待你早日康复。”他说完眨了下眼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