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江公馆。
早上八点荏南便被吵醒了,她平日假期里总是爱睡下懒觉的,今日却早早起来,甚至还去二哥房里多拿了个闹钟,正好定在她房间闹钟响的十分钟后,怕自己万一又困着了。
她房间里是有浴室的,荏南锁了房门,才钻进浴室,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直将脸泡得粉嘟嘟的才出来。
她本来还想偷偷去士伯迪那路新开的美发厅,听说他们花了两万美金从美国买了克莱姆冷烫机,电烫头髮时还会排冷气,就不会烫坏头髮了,班上的女同学都想去试试,奈何价格高昂。
荏南的零花钱倒是很多的,她平日里吃穿用全都是大哥挑的、买的,所以平日的零花攒了也没怎么用。
只是她到底怕大哥会生气,所以便想了别的办法。
头髮shishi的时候绑上两根麻花辫,待干了再拆开便是蓬松的样子,虽比不上烫出来的那般卷,可胜在自然。只是这法子费时间,所以她才这么早起来。
好容易熬过中午,荏南简直连饭都不好好用了,终于等到进门的声音,立刻往楼下跑去,见到加班回来的江庆之,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线了。
庆之见她这么开心,也就不打算再休息,大衣也不用脱了,向她伸出手。
“过来。”
荏南便奔了过去,停在他一尺远的地方,眼睛亮亮的,见他没有反对,小心地挽住庆之的胳膊。
这种时候她总是很喜欢新式习气,男士与女士出门,总是要遵循挽臂的礼仪的。
庆之低头看着她咬着嘴唇,却仍压不住唇角微微上翘的样子,紧了紧手臂,偕她一起出门了。
张记裁缝铺不是城里最时兴的衣服铺子,但是江家在这里都是光顾老了的,荏南从小到大穿的衣服也很多都是在这里做的。
一进门,相熟的师傅便迎了上来,“江少爷和小小姐来了呀,今天打算做几身什么样的?赶巧正有新到的好料子呢。”
荏南便随他去看,她选东西并不纠结,一会儿便挑了好几匹料子,再让伙计抱了给江庆之看。
每次都是这样,她先选自己喜欢的,最后由大哥定下选哪些。
荏南从小到大的事,都是要江庆之点头的。
今天抱来的料子却久久不得江庆之的同意,她挑了一匹银白色的,一匹赤紫色的,一匹铅丹兔的和一匹千岁绿的,都是有些烈的颜色,和平日里挑的杏儿黄、石竹色、胡粉色这类清新恬淡的料子完全不同。
江庆之看着料子没有说话,荏南正心里打鼓,却看见他淡淡瞟了自己一眼,最后指了那银白和铅丹兔色的。
江庆之看着那不同往日的料子,又看了眼料子旁边的小姑娘,她先是闪避,接着眼里浮出点恳求,于是他便不由自主点了头,不过还是挑了些看上去更淡的。
店里的女裁缝领着荏南去量身,还顺便介绍了下最近时兴的旗袍款式,店里就有现成做好的,可以上身试试看,喜欢的话,这次的料子就按新款式做。这正合她意,荏南便要她帮忙拿几身来看。
有一套挖了个鸡心领,胸上就露了一点出来,还有一套嵌了黑纱,雪肌隐在里面若隐若现,荏南都很满意,可是知道就算做了大哥也绝不允许她穿的,所以还是遗憾地还给了女裁缝。
只有一套。
样子中规中矩,领口高高地包到脖颈,只是腰腹收得极紧,悄悄掐了些,便愈发显得纤秾合度,身姿妖娆,下摆也开得恰到好处,比寻常隻高了一寸半,既不会显得过分开放,却也多了些风情。
可惜荏南太瘦,即便是这掐了腰的旗袍都还有些松了,女裁缝觉得这样留些余地也好看,荏南却希望能再收紧些,最好一厘都不留。
女裁缝便取了针,将各处松或长的地方都暂时收了下,让她看看效果。
刚弄得差不多,外面却传来吵嚷的声音,且越闹越大了,连荏南都忍不住探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这样对其他客人实在有些失礼,女裁缝是铺上经年的师傅,掌柜去天津卫进料子了,她便要负责去看看才行,荏南向来不会为难于人,所以她道了个歉后便匆匆赶去了。
荏南一人留在里间,对着三面穿衣镜看个不停,果然还是喜欢,再看着镜子里复影的后身,薄薄的料子贴着后腰的线条蜿蜒向上,勾勒出素瓶般纤巧的曲度。
反正也没人看,荏南便像个小女孩一样在镜子前来回转圈,还学着摆大剧院前画报上的各种姿势。
反正她摆得一点也不比那些女明星差!
荏南正要扭头做出回眸一笑,突然觉得后背一疼,就轻轻叫出了声。
“怎么了?”
江庆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外,听见她叫唤,便问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荏南探出头来,一副有些可怜的样子,声音弱弱地问:“大哥,你能进来下吗?”
江庆之隻盯着她,没有说话。
荏南有点急了,想去拉扯他,又不敢,隻轻轻巧巧地牵住他的食指,握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