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半,天已经大亮,昨夜还笼罩在雾气中的酒店高楼逐渐显出真面貌。蓝天,碧海,远处是宽阔的白沙岸,皆褪去面纱,从落地窗前俯瞰下去是一望无际的旷远。
程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状态萎靡。这个时间点儿大多数游客都还没醒,只有他们这一间客房从凌晨就闹腾起来。
坐在旁边化妆的赵静蕾听到声音,从镜子中看过去:困?
程也点头:昨天满课,站了一天。
楼下有咖啡,等会儿可以叫人送上来。
不了,我去抽根烟清醒一下。程也摆手,转身走出去。
赵静蕾是程也关系不错的同事,今年三十二岁,算是晚婚人士,由于一时身边找不到合适的朋友当伴娘,程也临危受命。婚礼在海南举办,昨天周五,程也上了一天课,下课后拦到一辆车就火急火燎赶往机场,直到办理完入住手续,已经是凌晨一点。
没睡几个小时就到点儿起床了。
程也推开楼梯间的门,打了个响指,声控灯瞬间亮起。
只有一根烟和一个打火机,还是问路过的摄影师讨来的。程也靠在扶手上低头点燃烟,深深吸一口,终于感觉整个人从混沌中浮起来些。
知道赵静蕾准备了礼服,所以早上起来她只套了条吊带裙就出来了,此时才试着有凉意渗入毛孔。
浅米色的真丝布料,轻薄丝滑得仿佛能从手心溜走般,收腰和鱼尾设计恰到好处,紧密贴合在身体曲线上。肩颈处没有一丝多余的赘rou,锁骨平直,肩峰突起,卷发随意散在胸前、背后。这条裙子买了有几年了,程也的体重一直在下降,每次穿都会感觉又宽松了一根手指的宽度。
她脸色有些白,眼下是淡淡乌青,显然没有休息好。
一根烟很快吸完,地上有个不知谁留下的矿泉水瓶改造的简易灭烟筒,程也恋恋不舍地按熄。
这时楼上的的防火门被重重推开又合上,一男一女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你会来。女人说。
程也没有听别人墙角的兴趣,正要出门。
嗯。男人仅是低低应了声。
擦火声响起,他问:来一根?
不了。
程也停住脚。她从小学了不少样特长,但只有音乐算得上最有天分,对声音尤为敏感,几乎过耳不忘。然而钢琴练到了高一本想直接参加艺考,父亲也联系好老师,高二时又因为某些事临时改学了美术。
现在程也几乎不弹琴了,但对各种声音的敏感度始终存在。
然而此后不知道楼上两人是什么状态,彼此都没开口说话,也没发出什么动静,窄小的空间只剩下沉默。
程也?消防门乍然被推开,程也的同事方圆探了个头:到你化妆了。
就来。程也跟着离开,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道里黑暗重新覆盖下来。
门合上,重归安静。
回吧。良久,烟熄,男人对女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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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也换上礼服,坐在化妆镜前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摆弄。
化妆师在一旁一会儿夸她皮肤好,一会儿夸她睫毛长,然而程也从进屋开始就变得游离起来,很难分散注意力去应和对方,整个人散发着冷淡。
仪式在上午开始,酒店用心地帮忙布置了场地,以白色为主色调,两侧扎满了气球,尽头是Jing致巨大的花墙,来来往往的宾客在交谈着,氛围热烈。天空蓝得如同一面镜子,照射着草地上的每一个人。
赵静蕾和她男朋友胡远算得上青梅竹马,家里熟识,两个人在高中短暂谈过恋爱,后来由于异地又各自有了新的生活而断了联系,直到这几年兜兜转转才又遇见。
胡远比赵静蕾小两岁,和程也读过一个高中,两人并不算陌生。
宾客皆落座,音乐响起,赵静蕾由父亲牵着手交给几步之外的男人,司仪按照事先安排游刃有余地推进流程,从说誓言、交换戒指再到亲吻,新郎新娘眼里都有泪光,台下众人也被感动着。
递完戒指,程也的工作几乎就结束了。
烟灰色礼服长到脚腕处,从台上下来十分不便,程也穿着六公分的高跟鞋,轻提裙摆两侧小心翼翼走下来。
前排宾客是男女双方的家人,后排是朋友同事,程也的视线一排排扫过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捕捉到一张面孔。他身形挺拔,在一群人中异常突出,端臂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过来。间隔太远,光晕在眼前覆上一层朦胧的纱,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看向自己。
但她知道那一定就是他。
程也脸上冷得面无表情,不肯先挪开视线,只有自己知道思绪在一刹那是怎样翻涌。
六月的海南暑气蒸腾,程也怕热,此时感觉眼前发晕,汗珠顺着后脖颈滑进礼服,流过脊椎,皮肤上灼烧感强烈,仿佛gui裂出一条条纹路的大地。
太阳太大了,又带她回到几年前的炎夏,那时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