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蔡大人很守信,答应了带楚颐去见雪里蕻,月上中天时,便派人暗暗造访了遗珠苑。
来的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厮,驾着一辆不起眼的旧马车在贺侯后门外的一条窄巷子里等着。
那小厮见了楚颐带着林嬷嬷出来,便作揖笑笑:“楚夫人,我家大人吩咐了,此事机密,只限您一人前往。”
林嬷嬷皱了皱眉,楚颐倒是不意外,扶着车舆外侧便上了马车。
他坐进马车内,方觉车舆内的窗户皆封死了,无法看到车外景状,大约蔡大人对他尚有疑虑,只带他见雪里蕻,却不欲他知道雪里蕻的藏处。
马夫扬鞭打马,马车便一颠一颠跑起来。楚颐坐在车内闭目数息,约莫过了一两炷香的时间,随着一阵猛然的趔趄,马悍然停下。
车舆外传来马夫的轻唤:“楚夫人,到了。”
马车已驶入一处小院中,楚颐提着衣袍下摆缓缓下了车,但见庭院深深,苍竹密掩,被密不漏风地环绕着的一间小室,犹透着泛黄的烛光。
残灯如豆,雪里蕻在昏黄烛光下擦拭佩剑。数日不见,这雪原勇士一般的男儿竟清减了不少,无端有种颓唐困兽的神韵。
“别烦老子……”听见推门声,雪里蕻恶声恶气地骂了句,正抬头要赶人,却愣住了,“是你?”
楚颐拢上门,缓缓走近他,如妖如魅的一双凤眼看着他,目光幽深难测:“雪师弟,我早告诫过你,京城不是你待的地方。”
雪里蕻很快从愕然化为羞怒,提着剑拍案而起:“你是为了看我笑话而来?我杀了你!”
楚颐大惊,连忙能屈能伸地说道:“冷静点,你我虽已各走各路,但毕竟一场师兄弟,我岂会落井下石呢?”
他真是服了这群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武夫了,天天就是打打杀杀,怪不得一回京城就被坑得明明白白。
哐!
雪里蕻的剑被重重摔到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金石悲鸣。
“你不必装孙子,”雪里蕻眼中全是红血丝,手臂难以自抑地颤抖,“我现在无法手刃那个害我的人,更杀不了你。”
楚颐听出了弦外之音,忽然察觉到一些被自己忽略的蹊跷——雪里蕻是何等人?像他这种能动手就不说话的疯狗,被咬了怎么会不提刀先杀去贺府和贺君旭大战三百回合?虽说以这二人的武功差距,雪里蕻在贺君旭面前大概连一百回合都撑不过,但这显然不是疯狗会思考的问题。
楚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的身体怎么了?”
雪里蕻看了看他,没说话,只伸出了手腕。楚颐快步走近他,一摸脉搏,心忽然停了一拍。
经脉中原本充盈的内力,徒剩一片空寂。
“什么时候的事?”楚颐寒声道,“你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雪里蕻看着眼前的人,楚颐这臭脾气的样子,反倒有点在北疆时当他师兄时的感觉了,雪里蕻连日来滔天的恨火不禁化作了委屈,哑声说道:“就是中秋宫宴那夜,当时不少人没喝尽兴,散席后相邀着去酒肆再喝一轮,我也跟着去了。喝到三更时分,我醉了,便借着解手出去吹吹风。走在巷子里,正昏昏沉沉的,突然感觉脖子一痒,好像被什么虫子咬了似的,然后便头晕脑胀,手脚乏力。我走不动路,只能在巷子里靠墙坐着……”
“然后呢?”
雪里蕻扭捏起来,支支吾吾道:“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从背后扒拉我,将我往巷子深处拖,我正想反击,才发现竟使不出武功了,然后那个混账就在巷子里将我……”
他当时只以为是被那歹人下了药的缘故,谁知此后,他的内力直接消失了!
楚颐紧皱着眉,让雪里蕻转身露出后脖,被虫子咬过的地方已经结了痂,剩下一粒如同象蛇胸前朱砂痣一般的红印。
雪里蕻听见楚颐在他身后沉声问:“当时你什么感觉?”
“什么意思?”雪里蕻懵了一下。
楚颐的声音古井无波:“交合时。”
雪里蕻耳朵唰一下就红了,羞愤地捂住自己脖子,怒骂:“你被强上你什么感觉?你流氓啊你问我这个!”
楚颐被骂了,也不生气,只冷冷地说道:“尾生蛊。”
“什么玩意?”
楚颐垂眸,“一种蛊虫,当它进入宿主体内,便压会压着宿主气机,使宿主无法运功。蛊虫很忠诚,宿主中蛊后的第一个情人,便是蛊虫一生唯一的主人。它将以主人的元Jing为食,一旦蛊虫认主,宿主受那蛊虫的影响,在主人面前将沦为欲壑难填的yIn兽。”
雪里蕻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黑,怪不得他那晚明明是被强迫羞辱,到最后却爽得欲罢不能,他还担心自己是什么奇怪体质,怕被楚颐笑话,原来是他中蛊了!是哪个杀千刀的弄出这种蛊虫来害人!
楚颐揉了揉太阳xue,情不自禁道:“但……这怎么可能?蛊母已经死了,中原人手上怎会还有尾生蛊?”
雪里蕻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忽然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