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多事之秋,贺太夫人在家中主持大局,召集贺家上下众人来到正堂前,将查明贺君旭涉案真相一事交由楚颐去办。
太夫人拄着拐杖站在人群正中,郑重道:“颐儿,我将君儿的贴身仆从石敢当、马仁调给你使用,家中上下若还有你用得着的人,也随你分配。”
楚颐心里还为那飞走的二千两抱憾,但脸上也只能装出坚定的模样,欠身行礼道:“定不辱使命。”
贺太夫人爱惜地看着他点点头,片刻后把脸一板,开始责罚:“还有一事,茹儿,你亏空库银,自去领罚,管家之事亦不宜再交给你。”
贺茹意在负荆请罪时早料到会有此结果,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咬着牙交出了管家之权。
程姑爷和儿子儿媳看在眼里,悲从中来,这管家钥匙还没揣暖和,又要落到楚颐那小人手中,一场欢喜一场空啊!
楚颐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娘,我近日要忙于君儿那事,加上身体多病,恐怕难当此大任。”
贺茹意震惊了,这象蛇竟然推辞了?难道是因为他把馥骨枝卖给自己害自己亏了八千两,良心发现了,因此想让她继续管家么?
这样看来,这象蛇也算有义气……
“依我看,不若把管家钥匙交由兰姨娘掌管,她在贺府多年,向来稳重,对内务也熟悉。”楚颐不疾不徐地说道,“正好呈旭也长大了,以后日常琐事,便交由姨娘打理,田地商铺之事,我可教导呈旭来掌管家业。”
贺茹意:“什么?!”
果然这象蛇就是一个Yin险小人!为了羞辱她,甚至推举一个姨娘来管家?
她瞪圆了眼,恶狠狠看向兰氏,那衣着朴素的弱女子挽着儿子贺呈旭,正满脸受宠若惊。
贺茹意福至心灵——之前就是这兰氏戴着妫翠首饰在后花园招摇引起她儿媳的注意,并且告诉她们楚颐正在卖馥骨枝的。
原来他们是勾结在一起的!
贺茹意气得快吐血,恨声道:“娘,咱们贺家人还没死绝呢,让一个姨娘当家,岂非让别人看笑话?”
贺太夫人目光如炬,严肃地教训道:“颐儿也好,小兰也好,都是我们贺家的人,自己人当家,谁敢笑话?贺茹意,你作为贺家儿女,再如此鼠肚鸡肠,我掌你的嘴!”
太夫人气在头上,贺茹意只好悻悻闭了嘴。
贺太夫人又叫兰氏和贺呈旭出列,语重心长:“小兰,你是个有情义的好孩子,如今得了颐儿举荐,可万勿让他失望。呈儿,祖母将家业重任交给你,可不是玩儿的,从今起,你要多向你母亲学习经营之道,知道吗?”
兰氏和贺呈旭齐齐应诺。
兰氏知道,这是楚颐对她的礼尚往来。她为楚颐算计贺茹意,楚颐为她的儿子讨来打点家业、学习经营之道的机会。
她出身低微,性子怯软,虽然知道这是份好差事,但一想到今后她要处理贺家内务,管束府内上下人等,周身便抖如筛糠。
正惶恐间,她突然瞥见贺呈旭身体竟也隐隐在战栗着。
关于自己和楚颐心照不宣的交易,兰氏不曾告诉过儿子,如今他忽然被楚颐交付重任,恐怕也是惊慌无措的吧。
一想到自己的孩儿,兰氏咬了咬牙,眉宇间展露出少有的坚定:“呈儿莫怕,有娘在。”
贺呈旭顿了顿,看向她,隐忍地点点头。
兰氏只当儿子与自己一样忐忑,殊不知她膝下逐渐长大的少年,胸中正被翻涌的激动裹挟着,连五脏六腑都炽热起来。
贺呈旭正被胸膛的热流烫得神思恍惚,忽然一阵冷香似有若无地钻进他鼻息之间。他很快认出,那是他的继母随身佩戴的凤纹香囊。平日楚颐在内宅巡视时,那香囊出现在楚颐的腰间,而月落乌啼的夜里,那香囊出现在贺呈旭的梦里。
余光里,果然是楚颐正向他走近。滴滴热汗从后背渗出,贺呈旭连头都不敢抬。
楚颐在他面前不远处站定,看着发抖的兰氏和低头罚站似的贺呈旭,皱了皱眉,教训道:“呈旭,出息点,畏畏缩缩的成什么样子?”
贺呈旭不得已抬起头,目光闪烁,唯独不敢直视前方。
楚颐见他满头大汗,以为这个被自己管束着长大的小少年是害怕自己,放缓了口气:“这几日我不得空,你先跟管家陈叔学算账,等我忙完了,要亲自来考查你学得怎么样。不许贪玩,知道吗?”
他的语气带着长辈的威严,但柔润清冽的声线,却好似泉石相激,佩环当风,分明仍是一个年华正盛的美郎君。
贺呈旭嗓子干得发痒,胡乱点头答应了。
半晌,他又忍不住低下头,发自肺腑道:“母亲,您对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
无人回应,贺呈旭回过神来,只见楚颐正扶着贺太夫人到庭院散步,已经走出好远了。
楚颐从贺太夫人处回来,远远便看见两个男子伫立在自己院子门前。
正是老太太调给他的帮手,石敢当和马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