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飞的箭
01
楚江睁开眼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
脑子从梦境里清醒,首先闻见的是chaoshi的雨水味。他感觉到身上shi热,手脚伸展,下意识动作,脑里霎时刺痛。桌椅和铁链一瞬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起灰尘,余音在房间内回荡。他静滞了几秒,才颤抖着慢慢从桌上撑起身子来,睁眼逐步看清眼前的景象。
此时身上贴着的衬衫,像一层薄的硬纸,各种触感递回脑中,楚江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温。脑中渐醒,梦境转瞬即逝。而捕捉到现实的一瞬,他恍惚对上左上角崭新的监控的黑洞,里面闪烁着猩红的眼,似乎也对上了遥远的对面。
楚江盯着那黑洞看了很久,一如既往的狼狈,脊背挺直。一如既往地这样,带或者不带情绪地面对。
单人的牢房很窄,单放一套桌椅,拷住他。灯光昏暗,墙裂的青苔,蜘蛛网,上头老旧的吊扇,还似乎在摇摇欲坠。
这个崭新的监控格格不入,特意给他装的。几天前还给他搬了一台小电视进来,每天下午晚饭后,放他大学时候参加当地电视台专栏的视频。楚江的时间概念模糊,不知道是因为久坐不动的限制,还是吃不下什么东西来供养大脑。现在应该是傍晚,监控的对面,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在好整以暇地观赏他,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求饶认错,又或许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楚江晃晃脑袋,视线移到墙根放着的书包上。前天的时候许焱来过一次,铁门和脚踩楼梯的声音层层递进,楚江那时还猜不到来人是谁。
他之前也曾疑惑过周围为什么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从那天才确认了,自己应该是在看守所或者什么地方的地下室,像这种不正规又没有手续的羁押,萧泽灏只是想惩戒他,就只能给他关到没人的地方去。不知道他是怎么通知许焱的,那天许焱一个人背着包,被人带下来,离着几步看见里面消瘦的楚江,就猛跑过来,如果不是还有人在,还说不定会当场扒着栏杆嚎啕大哭。楚江看着他有点无奈,喉头却一阵酸涩。
许焱把身后的包褪下来交给萧浑灏手下的那个人,好说歹说求他给楚江留下,里面只是些换洗衣物和杂物。他本来想带些吃食用具,又怕给楚江惹麻烦,就算那人有心帮他,也没有办法。许焱走后,那个人看看楚江,犹豫了几下,还是把包放在了墙角,才关上门走了。从这一点看,萧浑灏手下居然还有个好人。但那时的楚江已没有心力捕捉分辨。
许焱在的时候,楚江很想问问他家里怎么样了,他们都知道了些什么,但手掌在桌下再三捏紧,也还是没有问出口。许焱坚持说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无论说楚江有什么罪,他也绝不会相信,他一定能把楚江放出去,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他会找最好的律师来。楚江闻言抬头,这才有了几分细微的情绪。
他看着许焱苦笑,楚江说,
全市最好的律师,就是我啊。
02
梦境里,空无一人。突然间趴在栏杆外,近在咫尺的是许焱,他看着楚江,面色发红,rou眼可见的汗水滴下来,在喊说什么。他身上带着雨水的chaoshi气息,涌进这个空间来,给他新的,真实的气味。
许焱很快被人按牢按在地上,楚江还没得及伸手叫喊,周围又突然场景变幻,他赤脚在江边半人高的草中穿过,泥土和草梗,到处都是这种chaoshi的气味。脚底shi凉,踏出更多的……他在急促的尽头的河岸边看见了鹅黄色雨衣的许焱和许荔。他们的颜色尤其明亮,站在那里回头看他。泥土和黄昏河岸的气息包裹着,身体在发冷,又不断出汗。楚江看着许焱,许焱对着他笑,对着他大哭,楚江的心放下来,回归他一贯的,从幼时起看见许焱流泪就沉默平静的无奈。他伸出手去,要一如既往地抚平许焱的过错,一如既往沉默地带他回家。
楚江睁开眼,眼里是墙角的那只背包。
他趴在桌上,体力实在是有点不支,虚弱到足以让身体在梦里叫醒他。他感觉自己应该还发了一阵的烧。脚步渐近,外面又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他下意识努力睁开眼,心脏加速跳动,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楚江为自己的想象自嘲,像萧浑灏这样的人,这个时候应该在高级会所,花天酒地,或者明亮的,豪华的,他那种人会在的地方,而绝不会出现在这里。意识到自己居然会想是萧泽灏来,楚江有些茫然。
越想着脚步声越近,心如擂鼓,楚江的眉微皱,胸口紧狭,脸上依旧没有太大变化。脑子里突然又想起许焱以前笑他:你这种人俗称面瘫。他闭了闭眼,情绪似乎好了些。
楚江慢慢呼出口气,强制自己放松些,把脸埋进手臂间。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毫无波澜的人,面对萧泽灏,一些情绪甚至可以称之为惊惧,但是无论如何,没有让萧浑灏看笑话的选项。从小到大,应对突发情况和重大情绪,无动于衷也许是难以承担的木讷,也许是无感情的克制。它总归为楚江解决了很多的事态,让他成为了一个沉稳的人。即便也许是坚硬的假象。
……大多数时候,作为一个“沉稳”的人。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