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霁目光从那群学生身上收回, 看向夫子。
他弯弯眼眸, 轻笑:“路过,听见读书声,感觉稀奇,所以就进来看看。我和朋友自从进城之后,见城内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个卖早饭的摊子都没有,而学堂却照常上课,因此感到好奇。”
夫子闻言,脸上笑容略微凝固。
良久,他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读圣贤书是一等一的大事,自然不能轻易耽搁。更何况对屋子里那群学生而言,读书就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鹿城已经许久不来外人了,这次学堂里一口气来了两个生面孔。学堂里的学生早就坐不住了,虽然嘴上还装模作样念着书,但脑袋已经顶开悬挂的竹帘,好奇的朝外看过去。
谢乔乔对他人目光格外敏锐,尤其是当这么多小孩同时看过来时——她挪了一步,站在张雪霁旁边,侧头和那群小萝卜头对上视线。
小孩子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缩着脖子立刻又怂回去了。竹帘没有了支撑,自然落下时拉扯出‘啪嚓’一声,溅起一连串的水珠。
张雪霁不愧是社交达人,几句话就已经和夫子聊上了。
他们聊的东西谢乔乔不感兴趣,那群小孩子的反应也在谢乔乔意料之中。她目光从学堂垂下的竹帘上挪开,下巴微抬,往更远的地方看过去。
鹿城的天空是Yin沉的灰白色,云朵交接的地方重叠出更深的灰黑色,shi润冰冷的色彩。
夫子请二人进课堂旁听,张雪霁笑眯眯跟着夫子往前走。走了不过两步,他侧头,扯了扯谢乔乔胳膊:“发什么呆呢?去里面旁听。”
谢乔乔:“在看云。”
张雪霁:“今天晚上是个晴天。”
谢乔乔:“Yin天。”
张雪霁笑:“鹿城不下雨就算晴天了。”
谢乔乔顿了两秒,颔首:“嗯,是晴天。”
因为暴雨,从院子到学堂的石阶全都shi漉漉的。两边的花草也承满水露,嫩绿枝干被压弯,散发出一股子shi润厚重的水汽。
谢乔乔走在张雪霁身侧,张雪霁抬手一掀竹帘,示意谢乔乔先过。
她从张雪霁抬起的胳膊下走过去,张雪霁垂眼时便看见她眉骨耸下的一小片Yin影,窝在她眼眶里。
学堂紧邻着朱家的院子,从粉白高墙后边传来两三声鸟叫,但没有人声。
书院里的小孩儿见他们进来了,于是互相交头接耳。
“是新来的先生吗?太好了,终于不用听这老管家讲课了,他只知道自己看书,根本就讲不明白。”
“你这个笨蛋,这世界上哪里有女人来当先生的?那个男的这么年轻,一定是在外地没能考上秀才,所以又跑来我们这里求学的。”
“可是秦先生又不在,他们来求学也学不到什么……”
“嘘!你想被朱老爷赶出去吗?都说了不能提秦先生的事情!”
……
最后排有很多空位,谢乔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张雪霁就顺势坐在她旁边。
张雪霁坐得懒懒散散,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是歪着坐的,却没有弓腰驼背,整个人也不显得萎靡猥琐。他侧身靠着案几,脊背习惯性的挺直,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谢乔乔:“上课不能这么坐。”
张雪霁立刻把膝盖收回去,乖乖坐直了。但又没有完全坐直,他还习惯性的用一只手托住了自己脸颊,歪着头继续看讲台上的夫子。
谢乔乔目光没有挪开,持续盯着张雪霁——张雪霁受不了她这样一直盯着,原本懒散随意的,突然又拘谨起来。
他干咳一声,把撑着脸颊的手放下,搭在书桌上,正色:“听课这种事情呢,心到了就行,坐姿如何,并不影响。”
谢乔乔慢吞吞移开目光,道:“嗯。”
张雪霁:“所以,虽然我坐得没有很端正,但我听课还是很认真的。”
谢乔乔:“我知道。”
张雪霁:“……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谢乔乔坦然道:“想看看你还能摆出什么姿势。”
“……”
夫子开始在讲台上讲课,讲的东西乱七八糟,谢乔乔听得似懂非懂。
虽然听不懂,但是谢乔乔姿态摆得很认真,看起来就像个好学生似的——然后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跟张雪霁说悄悄话。
谢乔乔:“你刚刚和夫子说什么?”
张雪霁:“我说我是外乡的除妖师,想进来旁听,他也没有拒绝。”
谢乔乔:“这个夫子怪怪的。”
“他应该不是这里本来的夫子。”张雪霁道,“我刚刚迂回试探了一下,他原本应该是朱府的管家。因为学堂原本的夫子秦先生请辞了,学堂暂时找不到新的夫子,才让他顶上来的。”
谢乔乔疑惑:“不是说鹿城人现在都被诅咒了,连鹿鸣山都出不去吗?学堂倒是还照常开学?”
张雪霁:“谁知道呢。我试探了好几次,只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