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的前两天是皇帝宴请。
散了宴席,已是月朗星稀,我独自在明日要举行狩猎比赛的场地外围散步。
场边有专人驻守,各个一脸严肃地目不斜视,维持着皇家尊严。
自我上次见过宗明修后,他先后几次差人传话,想再见一面,我都推辞了,如今,该见面了。
“传我的口信,明日约三殿下在猎场北侧的坡地相见。”身后跟着的小厮朝我做了揖,转身去替我传信儿了。
天气愈冷,周边的树木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身上披着宗明远赠我的狐皮大氅,也经不住这野外的狂风,很快就吹了个透。
怀瑜从一处黑黢黢的Yin影里钻出来,额头带着汗,在我耳边低声道:“都办妥了,王爷。”
“嗯,回去吧。”
……
“今日果然是个好天,瞧殿下神采奕奕,今年狩猎比赛的桂冠,必定又是在您囊中了。”
“今年听说裴大人的公子也来参与,这裴公子打小儿在边塞长大,骑射的功夫恐怕也十分Jing通,太子殿下若想蝉联,可至少要猎到一头大家伙才安稳啊!”
“那是自然,管他什么塞外的毛头小子,哪能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宗明远身边一片恭维之声,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我在一众人的后面,沉默地观察着。
驯马师牵了马依次把缰绳交到我们手里,特意让他替我挑了匹品性温顺的,我既不打猎,也不想与这些人相比较,不过就是骑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到处走走,瞧瞧景儿便罢了。
领完了马匹,又各自领了属了名的箭矢,以便最后清点的时候方便计算。
“老师,多加小心。”宗明远跨上马,居高临下地关切,人多眼杂,他还要端得太子的架子,只冲我点了点头,而后一紧缰绳,往树林里去了。
“六皇叔!”是龙无雪的声音,她脸上满是喜悦,压都压不住,见我刚上马还在原地,热切地上前与我打招呼。
宗明远到底没能如愿地把她扔在东宫,听说是宗安昶亲自发了话,让太子妃也一同前来。与我同住的幻象破灭,他这两天始终黑着一张脸,瞧着格外滑稽。
“皇叔今日一身骑装好生英俊!”她还是那副小公子的装扮,倒并不显得突兀。
“太子妃今日也同样飒爽,寻常官家小姐可没有您这样的气魄和胆量。”似这般心思纯净之人,我也被感染得快乐了几分,脚下的马镫微一用力,“提前祝娘娘今日有所收获,臣告辞。”
狩猎的各位都三三两两地散去,我按昨晚约定好的,来到北侧坡地。
这块坡地乱石丛生、草木稀疏,光照也微弱,很少有动物会选择藏身于此,因而也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打猎。
我下马捡了一块巨石坐下,不多时,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是宗明修。
“来了?”我抬眼瞧了瞧,墨绿色的骑马装衬得他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不过高高束起拢在发冠里的头发,强行给他提了点Jing气神,显得也没先前那么颓然了。
指了指对面的石头,示意让他坐下,他黑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下马。
“几次三番要见你,你都拿乔推了,怎的今日又想起约我?”他口气依旧不虞,到底没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知三殿下考虑如何?”我问。
他停顿了许久,似乎在思索我的问题。
“无论我如何选择,这都与你无关吧?”
我解下身上的披风放在一边,笑,“自然是有关的。若你执意留在朝廷,他日成为太子路上的绊脚石,恐怕连皇家颜面也难保,更遑论报仇之事。本王替你指条路,听与不听,全看三殿下自己。”
“你外祖在军中旧部虽已被打散充入其他军营,但如今驻守南疆的,依旧有诸多顾家势力,再加上新上任的裴兆华裴大人,历来与顾家交好,若此时你主动请缨到南疆历练,或是干脆能在三五年之内替你父皇一举击溃鞑靼部族的隐患,此等功绩,放眼整个朝廷内外,都是独一份。到那时候,莫说是官家士族不敢轻视了你,就是太子之位,你父皇也要再掂量一番……”
他有些惊讶地望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即又整理了情绪,讥讽道:“说得轻巧,鞑靼之事自古至今都未能解决,我自知资历平庸,更难当此任。若此事真如你所说这般容易,太子为何不独揽功劳,也好坐稳了他储君之位。既说与我听,是想趁我远在南疆时除去我神不知鬼不觉,还是想将我困在那偏院地方一辈子也无法回来?”
“就算无法彻底收服鞑靼,取得几场胜仗,往燕州传过几次捷报,也是一样,中廷的那帮老狐狸Jing明得很,军功与政绩孰轻孰重,他们分得门清。到那时,不用你出面结交群臣,自然会有人上赶着巴结,替你出谋划策,就算你无心夺嫡,也由不得你。报仇与坐拥天下相比,你又当如何?”
“你凭什么帮我?”他问。
“本王说过,眼见的,不一定为实……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