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太久没有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又或许是骂的狠了。宗明修单薄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我眼疾手快地上前搀住他,拿了个靠垫扶他坐下。
刚要给他倒茶顺顺气,他却推开我,一把将方才我碰过的茶杯和水壶全都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肮脏!”他低声骂道。
我自嘲地笑笑,坐到他对面的竹椅上,见他胸口激烈起伏,又不禁感慨起少年人的爱憎分明,可以不计后果、歇斯底里地发泄初来。
门外的怀瑜和池柳听见动静,连忙跑进来,又是收拾又是告饶,好不忙活。
待整个外室重新静下来时,已是正午了。
宗明修骂累了,靠坐在小茶几旁喘息,我站在离他三五步远的楠木雕花窗前,远远地看向升上枝头的太阳。
虽浓烈耀眼,却也锋芒毕露,容易招致祸端。
太多的言语在胸中打马走过,我定了定神,转过身来。
“骂够了?”冷着声问,既造成如此难解的误会,想必也是宗明远乐意见到的,左右我今天来的目的也无关他是否恨我,说不定他如今满腔仇恨,更有助于成事?
“你以为像这样不管不顾的咒骂,你母亲就能起死回生了?你今日在我面前这样失礼,就没想过,若此事被太子听去,被你父皇听了去,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当你的三皇子殿下?”我语气更硬,拿定了主意坏人做到底。
“只贪图一时口快,就能为你母亲报仇,就能为顾家平反了?自古以来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你今日这番话叫什么?若你是赢家,这便是痛斥jian诈小人,若你只是丧家之犬,这不过是送你上路的催命符罢了!”
“宗明修,我曾经也教过你几年书,过了年你也该束发开始为朝廷效力了,这就是你的答案?这就是你学了这十几年圣贤书之后,遇到坎坷挫折时给出的答案?新仇旧恨统统放在一边,却偏偏把自己最脆弱的脖颈送到敌人面前,是么?!”
我骤然拔高了声音,宗明修浑身一震,说不出话来,却还瞪着盛满怒火的双眼,像在心里早将我千刀万剐一般。
“我问你,束发之后,你当如何?”
他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怔了半晌,嘟囔道:“自然是在朝当官,扩大势力,暗中搜寻证据,找机会扳倒你们。”
“幼稚之极。”着实可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心性单纯,若留在燕州,就算宗明远不动手,皇后背后的陆家,随意动动手指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在朝拉拢势力?你可知当今朝廷大多都是谁的人?你皇祖母康氏家族掌握着文官大半的话语权,武官原先还有你们顾家与陆家相抗衡,如今朝廷陆家一家独大,你若想在朝廷立足,谈何容易?你尚且还是个孩子,就被围追堵截至此,他日你入朝为官,你以为真的有你一席之地?”
“我……”他张嘴想要反驳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接着说道。
“你想说还有你父皇会护着你?呵,别傻了,若你与太子出现分歧,你父皇会如何?若你的存在给太子造成不可忽视的威胁,皇后会如何,陆家会如何?除非你想说,你能取太子而代之。可你有这能耐么?我问你,你能么?!”
他明显被我镇住了,呆呆地望着我,不知所措。
“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宗明修,报仇不是嘴上喊的响就能成的!收起你那些孩子气,自你母亲去世,你便再没资格做个孩子,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仇恨,远离朝堂纷争,闲云野鹤度此一生;要么就振作起来为你母亲、为顾家报仇,虽九死一生,但也不算荒废了岁月。该怎么选择,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
该说的话也说了大半,恐怕他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今日一天让他承受的刺激也够多了。至于其他事,只待他想明白再说吧,我吐了口浊气,按下狂跳不止的心脏,别急,十几年都等得,还有什么等不得的?
原本想直接走掉,又想起方才他骂我的那些话,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告诉你,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是真的,或许此刻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宗明修,你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别让我失望。”
“滚!滚啊!你少在这里说教,我再不会上你的当,要告诉父皇你便告诉,左右不过一死,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怕什么?啊?我怕什么?!!”
大约是被我戳了痛处,他再次陷入癫狂。
不再去理会他,抹平弄乱了的衣摆,我推门而出。
木门吱呀一声大开,门口站着一脸歉意的池柳和担心我身体的怀瑜。我拍了拍池柳的肩膀,朝他笑道:“三殿下Jing神尚可,你还得仔细些照料。”
“是!奴才定当竭尽全力!先替殿下谢过王爷关怀,恭送王爷!”他弓着腰朝我行礼,感激我没有计较方才宗明修的失礼。
“让他滚!你别给他行礼,他根本不配!”一个茶杯从屋里摔了出来,落在池柳脚边,他吓得浑身哆嗦,颤颤巍巍地小声告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