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骶正要给自己再添一碗,听到纳古丽的名字,手下明显一顿,还好谢沣二人正对视,也并未察觉。
谢沣瞧林勰一眼:“你给多少怕都不好使,不如让妙言姑娘自己出马,赢面还更大些。”
“也对,”林勰说话都带着酸气,“今日做这神仙鱼,本就是冲着你的,与我无干。”
谢沣笑笑,眼里明显带着得意。
孜然烤羊排与东坡肘子是同时上的,份数都很大,此时谢沣等人已经开始饮酒,席间笑语不断,多是林勰在说,塞骶与谢沣只是应和。
东坡肘子颜色红亮,外皮软弹,口感发糯,肥而不腻,最是适合用筷子揭下一块,蘸着盘子底的汤汁吃,几乎可以将人香晕过去,内里带着油的粉rou则是酥烂入味,酱味十足,且还越嚼越香。
林勰最爱这菜,一边在絮絮叨叨说“不行不行,这东西上膘,可不能多吃”,一边却拿着筷子戳了一块又一块,直要将外皮全脱完去,根本停不下来。
谢沣和塞骶却是最爱孜然羊排,若孜然面和辣椒面简直是羊rou最好的搭档,那火烤便是最适合羊rou的烹饪方式。
塞骶之前一直觉得北狄饭食强于大晋,也是因为在望京楼食羊rou,不是炖、便是炒,少了这层木火气,羊rou还能算是羊rou?
但在寻味小筑却吃到了炙烤而出的羊rou,不单是用对了烹饪方式,调味更是胜上北狄许多。
眼下他才真正被这口羊rou征服,愿意承认大晋的饭食最佳。
他就着羊排饮下一大碗酒,问:“这羊排的方子,可以央店主给我一个吗?让府上厨子也学一学。”
“你在想什么好事?”林勰也已有些醉了,开口便给塞骶驳了回去:“若是喜欢,不就自己来吃,人家开店赚钱的方子如何能给你?”
“也对也对,我自罚一个,”塞骶也是饮多了才会问出这种话,如今饮得正酣,说话间又讨了一杯。
今日他们三人,寻月棠准备了六个菜,上汤小白菜和炸红薯条上完本就齐了,但阿双说三位在前头饮得正高兴,前头的菜都已冷了,大约还要再加几个。
寻月棠便又炒了个青蒜炒腊rou,见厨房并无旁的事,她索性让陈婶子与阿双一道去歇歇,她自去前头张罗。
换了件外衫,她端着菜去往前堂,只见三人都已喝醉了,塞骶与林勰正踩着凳子划拳,谢沣看着倒也如常,正端着酒碗、支着下巴看他俩,碗里的酒洒了大半在桌上。
寻月棠过去,把菜放下,又夺下谢沣手里的酒碗,见旁边歪着七八个空酒坛,便略带嗔怪地说了谢沣一句:“这酒烈得很,还是少饮一些。”
谢沣抬头看她,笑模样纯真又无害,“我晓得了。”
寻月棠竟然还从这话里头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这想法一出就吓了自个儿一大跳。
林勰见她亲自来,便停下划拳,指着她对塞骶道:“瞧瞧,这便是今日大厨寻老板了。”
寻月棠如今正站在谢沣与塞骶中间,塞骶抬头仔细看她,咧嘴笑了,抓住她腕子就不肯撒手。
谢沣最喜看寻月棠的腕子,如今见塞骶这般作为,酒意怒意一道上头,伸手就将塞骶的手打开,“你要作甚!”
一直在一旁啃骨头的狼牙随着谢沣的动作突然暴起,对着塞骶就要冲上去。
寻月棠一把抱住了狼牙的脖子,“好孩子,别吵。”
说完,她深觉此地不宜久留,冲三人扯了个笑,俯身对谢沣说了句什么,便领着狼牙福身退下了。
塞骶倒没生气,只对着她的背影,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北狄话。
谢沣方才就醒了酒,听了塞骶这句,没说话,单看了一眼林勰。
林勰一听这句也愣了,正看向谢沣,二人的眼神在空中迅速交换。
二人与塞骶相交也有几年,算比较了解他——塞骶最不喜大晋女子柔弱模样,他帐中几个尺尊大都是乌提部贵族之后,生的肩膀浑圆,身材丰腴,面赤而肤略黑,他觉得这样的女子刚武有力,最宜绵延子嗣,强大晋弱女子万分。
塞骶刚刚夸赞寻月棠“天地最美”,明显不对。
而且,北狄四部的语言大抵相似,却也有个别词语发音不同,比如“美女”这词,乌提部叫做“其格”,但塞骶刚刚说的是“乌挪”,那是卡锤部的语言。
塞骶前些日子被野心最大的卡锤俘虏,如今刚刚脱离虎口,说出卡锤语分明是在灭自己志气,万不应该,可他又确确实实在酒醉时说了。
如此反常行为,除非......
林勰装做无事,吃了口腊rou,敷衍道:“好吃好吃!”紧接着又捂着头,“不行不行,真的喝多了,咱们杯中酒吧,再喝下去我要在这寻味小筑过夜了!”
谢沣应和,举起方才酒碗,“那就杯中酒罢。”
三人在寻味小筑门口分开,塞骶由属下接走后,林勰问谢沣:“先回营?”
“走。”
——
郑从拙今日又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