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楚九叩响了虚掩着的门扉。
“可喜可贺,您总算是醒了。”
楚九探入了半个脑袋,但见凤无忧下了榻,忙不迭地放下手中梨花木托盘,三步并作两步凑至她跟前,小心地搀扶着她。
“凤姑娘,您大病初愈,当好生休养才是。”她一边扶着双腿发软的凤无忧重新坐回了榻上,一边又将热腾腾的米粥送至凤无忧跟前,“姑娘,定是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太医随后就到。”
“爷不饿。”
凤无忧偏过了头,情绪尤为低落。
楚九贴心地为凤无忧掖好被角,关切地问道:“姑娘可有哪里不适?”
凤无忧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随口询问着她,“百里河泽的腿,是怎么一回事?”
“回姑娘的话。帝君的腿,是被两年前东临城郊的一场大火所伤。当初,他将你带回南羌的时候,就已经不能走路了。”楚九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凤无忧细细观察着楚九的神情,却怎么也看不出破绽。
无奈之下,她只得转移了话题,压低了声问:“君墨染他还好吗?”
楚九明显察觉到凤无忧微微发颤的音色,唏嘘地叹了口气。
她虽是百里河泽的人,但她却看得真真儿的,君墨染和凤无忧,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至于百里河泽,他可是从未入过凤无忧的心。
“他怎么了?”
凤无忧见楚九频频叹气,一颗心紧紧揪到了一起。
“姑娘莫担忧,他没事。”
楚九连声宽慰着她,“据传,是一位青楼歌姬,将他从那场大火中救了出来。之后,北璃援军、东临援军赶至,联手铲除了云秦太子手下余党。”
凤无忧忆起大火当晚身负重伤的云非白,随口问道:“云非白身在何处?”
“说是被烈火烧成焦尸,不过也有人说,他只是失踪了而已,并未殒命。”
“失踪?”
凤无忧总感觉,那晚救下她的人,更像是云非白。
至于百里河泽,倒像是连放数十支毒箭,欲坐收渔翁之利的幕后黑手。
楚九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而今,东临摄政王在云秦众臣拥护下,已坐稳云秦国主之位。当初以身相救的玉卿尘亦在云秦安居,还被封了个女官。云秦那边都说,玉卿尘迟早会成为云秦帝后。”
“他没事就好。”
凤无忧长舒了一口气,唇角处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纵玉卿尘是他的救命恩人,凤无忧依旧坚信,君墨染不会弃她另娶。
“凤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依楚九拙见,云秦新帝两年内都没来找你,定是死了心。凤姑娘不如考虑一下帝君,如何?眼下,你和他已经有了孩子,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元宝着想。”
凤无忧却道:“楚九,感情之事勉强不得。”
话说回来,她心里清楚得很,纵百里河泽欺骗了她,元宝也是无辜的。
他还小,干净地如同一张白纸,千错万错,也怪不到他头上。
只是,一想到狗蛋,凤无忧就心痛得不能自已。
“凤姑娘,先吃点吧。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事往后再议,如何?”
楚九完全能体会到凤无忧此刻的悲恸,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正如年前,楚十四突发疟疾暴毙身亡,她足足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彻底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有些事,一旦发生到自己身上,痛苦都是无法估量的。
凤无忧感受到楚九的善意,缓和了语气,轻声问她,“这是哪儿?”
楚九一五一十地答道:“帝君说了,凤姑娘不愿被宫中的条条框框约束,就在南迁城郊建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山庄。”
“他倒是细心。”
凤无忧唇角微扬,将“细心”二字咬得特别重。
在她看来,百里河泽之所以将她安置在城郊山庄中,纯粹是为了避人耳目。
宫中人多眼杂,难免有人说漏嘴,说了不该说的。
此处就不一样了,除了他的心腹楚九,再无闲杂人等。
楚九未听明白凤无忧话里行间的嘲讽之意,笑意盈盈地应着,“姑娘切莫自怨自艾,余生还长,福气都在后头呢!帝君说过,等姑娘转醒,就下旨昭告天下,将你册封为后。至于元宝,他也会一并立为储君。”
“福气?”
凤无忧淡哂,却并未出言反驳。
她并不觉得被百里河泽爱着有多幸福,恰恰相反,他的爱总是让她倍感窒息。
她原打算动身前往云秦,寻君墨染问清楚大火发生之后的事。
但在那之前,她必须先弄清楚元宝究竟是不是她和百里河泽所生。
倘若,元宝真是百里河泽的亲生骨rou,她哪里还有颜面去见君墨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