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本来是想夜里再告诉他的,但是想着这是赵政亲政后的第一个生辰,生辰宴上应付文武大臣一定很累,干脆下了朝后就将人带了出去。
将人带至了城郊的渭水河畔,嬴政穿一身玄金色的衣裳,长发束起持剑林立风中,只是站在那,就很有天子气派:“那年,九岁的我被接回了大秦,看着陌生的父王,所有人都让我叫他一声父亲。
但其实,我叫不出口。
那时候大秦的王上还是祖父,我们这一辈的诸公子中,就我最落魄,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他们说我是野孩子,难听的话说了许多,我过惯了苦日子,习惯了隐忍,心知不能和他们动干戈。
于是乎就一个人跑到这渭水河畔哭了许久,看这天地苍茫,忽然觉得又没什么好哭的,总有一日,该卑躬屈膝的是他们。
在赵国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是燕国的公子燕丹,那时候,我们也玩的很好的,后来回了各自的国家,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人一面,可是心里清楚,如果此生再次相见,便不再是朋友了……”
这样零零碎碎的事,嬴政说了许多,很多事情和想法,其实都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赵政从起初听的震惊到后面的逐渐平淡,心中生出的荒诞的猜想逐渐形成了轮廓,好像只有这样才显得合理。
“赵政。”嬴政偏头看向眼前的少年,深邃的眼眸看着人目不转睛,“你相信重生吗?一个人死后灵魂飘荡,看着他还未完全建立起来的基业在jian人的手中毁于一旦。
胸中的痛苦难以形容,或许是他的不甘让他的灵魂没有得到安息,又历经辗转回到了过去,重生到别人的身体里,他抓住这个机会,想要改变历史。
也走到了曾经的自己身边,想谋得他的信任,也曾有过取而代之的念头。
后来,一些事情和情感逐渐出乎了他的预料,包括年轻时候的自己对他的感情,让他觉得既荒唐又合理。
他享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一个人独自勾画出那个理想中的大秦也很好,可是他又忽然发现,有个人陪着也很好。”
赵政听人的描述,心中的钝痛感无以复加,他很心疼他,心疼他孤独地走过了一生所创立的基业被人毁于一旦,心疼他一个人扛起不被理解的所有,心疼他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一个知音好友的陪伴。
但也同样庆幸,他为了他心中的不甘和未完成的基业找上了自己,不管最开始的时候是带着何种目的的接近。
赵政很庆幸上天给了他那一次机会,将人送到了自己身边,未来的自己吗?他似乎很快地接受了这一现实,除了自己还有谁这一了解他、包容他,除了未来的自己,还有谁能比现在的自己更有能力和远见?
赵政看着人的模样,只觉得眼热,一个人走了这样久的路一定很累吧?看着基业毁于一旦的痛苦一定比心肠寸断好不到哪里去吧?
平定四海,让天下臣服,自己可真是厉害啊。
重来一世,上天为什么不让他的灵魂直接替换掉现在的自己呢?这样的话一定事半功倍,但也或许,上天让他回来是为了改变历史,更是为了让他们相爱的,因为一个人真的很累啊。
没有人比他更爱眼前人了,也没有人比眼前人对他更好。
这样寒冷的日子里,赵政藏在袖中的手渗出了细细的汗觉得有几分shi润,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扯出了个笑容:“那我,是不是可以叫你阿政了?”
嬴政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愣怔和恍惚,久违的称呼恍如隔世:“嗯。”
北风呼啸着吹乱了彼此的鬓发,日头却很温柔地洒在人的身上,渭水汩汩东流而去,二人在江畔对立凝视着彼此,相似的装束,不同的面容。
赵政又问:“那个jian人是赵高吗?”
否则凭着自己的秉性不会这样明确的厌恶一个人。
“是,但不全是。”嬴政回答他,很多原因,包括自己的激进以及去世太早了也是一方面,但嬴政认为那不是最主要的,若继位者是扶苏,仁政不能打天下,却可以守天下。
“抱歉,是我自负了。”赵政心中的难过又增加了一分。
“是我们的错。”他们都是一样的,赵政是替彼时的自己向他道歉,但是他们早就不同了,这一世的历史,已然改变。
“上一世在平定四海后,是不是没过多少年就离世了?”赵政又问,凭着自己的能力,如若不是如此,赵政想不到别的原因,肯定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好,根基未定。
“四十九岁,我太急了。”嬴政回答人,他只有一个人,没有人能继承他的思想和遗志,怎么能不急?也过于激进,他太想在他活着的时候看到他所希望的那个理想中的大秦了。
赵政点了点头,是啊,凭着自己的性子,又是一个人,恐怕是积劳成疾:“没关系,现在是两个人。”
这一次,他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所以说,赵扶苏原本就是赵钰的称呼对吗?”赵政忽然明白了他对芈漓和赵钰的感情,那他对芈漓是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