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个思路,他大概也是个作者——毕竟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自己熟悉的职业创作。”
石呦鸣便叹气:“那他好惨,作者都好穷的。”
神明笑道:“的确,如果能破次元壁,我大概会送他一点财运吧。”
石呦鸣一边提笔写字,一边笑道:“可惜不行。否则他说不定会立刻把你当祖宗供起来,这个世界,你想要什么发展他就给你安排什么发展——虽然你现在也大差不差?”
神明不置可否,从他背后看去:“你在写词?”
“对,作者嘛,捡起老本行。”石呦鸣偏头一笑,颇有几分落拓不羁的样子,“送你一件礼物。”
很快就完成了。
纸上,高处画着一个圆圈,正中是一首词。
天涯漂泊客,好梦人间游。几番轮回谪往,未许见白头。抛却仙官卜筮,重定命数星轨,独倚明月楼。问君何须愁?一笔洗神州。
岁月短。孤寂长,星夜瘦。总是离别,恨难折尽扬州柳。铺展迢递银河,探取千盅美酒,共赏暮云秋。君我死生同,不必共晴昼。
神明读完,抱着他的手臂更紧,轻声道:“不必共晴昼?”
石呦鸣洒然一笑:“这是我们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不是吗?”
神明却道:“不,这是我们第二次相见。”
不等石呦鸣发问,神明就将他按倒。
石呦鸣做好了被石桌磕到的准备,但他倒下的一瞬间,他们已经回房,石呦鸣跌在柔软的床铺上。
“你……”
神明用亲吻堵住了他的嘴。
他们四目相对,石呦鸣看到他眼中深邃的悲伤。
那也是他自己无数个日夜,独对明月时的悲伤。
于是石呦鸣目光柔和,自然地回应他的亲吻。
神明剥了他的衣裳,用手掌寸寸描摹。他的动作不含任何情欲,只是试图借此来填满内心的哀伤。
神明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知道了。”
石呦鸣就也没头没尾地接:“我猜到了。”
“什么时候?”
他埋头去亲吻他的胸膛。
“做饭的时候,嗯……”石呦鸣拍抚他的后背,“水缸里,没有我的倒影。”
“我说这里没有镜子的时候,你也没有接话。”
“……因为不想让我看到空空如也的镜子吧?”
——石呦鸣并不存在。
石呦鸣刚开始以为,神明的存在是他的幻觉,之后才知,自己本身才是神明的影子。
无怪乎神明说,他在这里,意味着万般注定。
神明闻言,无奈地笑:“连你也不许我做一场美梦么?”
石呦鸣搂抱他的腰背,微笑着,神色极纵容:“若只是梦就好了。”
神明动作微顿,方才开口道:“你是我最后一道心魔。”
作为八号,他继承了所有周目的记忆,又借系统撕裂了自己的神魂,六号七号尚且精神濒危,他又怎会比他们轻松半分。
即使成为神明,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依然永不止歇地在他的脑海中游荡,发出尖利的嘲笑。
他的孩子,他的责任,他的诅咒。
石呦鸣开始尝试永不睡觉。
已经是神了,如果因为不睡觉就死掉的话,听起来也太丢份儿了。
他当然没有死,他只是生了心魔。
刚开始,幻像出现在夜晚,到后来,青天白日里,就会有冤魂索命。
石呦鸣很清醒,他对自己冷眼旁观,他看到自己身陷囹圄。
“义父,救救我,我好痛……”
“义父,你为什么让我去送死?”
“义父,你不信我么?”
“义父……”
鬼影幢幢,百转成劫。
他尝试不闻不问,鬼影便用断肢爬他满身;他尝试拥它们入怀,鬼影便尖啸着吞噬他的血肉。
他舍不得做些什么,于是一日日衰弱下去。
但是,他偶然看到真实的人。
他看到真实的孩子们,是怎样对他思念入骨,怎样乖巧地等待他的出现,又是怎样为他流泪,为他痴狂,为他自伤。
石呦鸣忽然将它们同他们分开。
自己居然认为,孩子们会伤害于他,这对双方来说,似乎都是种侮辱。
石呦鸣终于认识到,心魔就是心魔,它什么也不代表,它什么也不是。
从那以后,他一道又一道闯将过去,尽管心魔的难度日益提高,但对于心志坚定的石呦鸣而言,算不得什么麻烦。
直到,最后一道心魔影的出现。
彼时,石呦鸣在心中无所事事地想,这次又是什么花样呢?
上来就捅,还是先甜言蜜语?是朋友吗,还是他的义子呢?
他心中的诸多猜测,在他面前轰然倒塌。
因为他看到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