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的二人一怔,同时看向门口。
“嘎吱嘎吱”,轮椅刚好滚到门口中央,红袍少年屈腿而坐,黑亮的眸中溢出一抹冷光,唇边带笑,貌若天人。
“小墨。”柳婉心底一沉,慌忙起身,腿弯撞到棋盘,棋子洒了一地。
“姐姐别慌。”少年沉静地安慰她。
她哪能不慌,眼下大理寺的人就在跟前。
走近了,她压低声音:“你赶紧回去,这里我来应付。”
少年随手握住柳婉的素白小手,用指头一下一下地勾着她的手心:“我陪姐姐一起下棋。”一边说,一边冷冷地看向仍安坐于屋内的魏学义。
魏学义看了一眼洒落在地的棋子,又瞟到那握在一起的双手,最后才与宋墨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方脸上的神色也冷了几分。
“原来这位便是郡主的义弟宋墨。”他从棋盘前起身,双手垂于身侧,并未行礼。
他是来抓他的,没必要给他行礼。
宋墨转着轮椅进屋,另一只手仍牵着小淑女的手没放,“在下正是。”
柳婉跟在轮椅旁边,担心坏了,仍在固执地劝他:“我来陪魏大人下棋便好,你腿不好,先回去歇息。”
魏学义闻言也扫了一眼少年的腿,疑惑了一瞬,腿不好?瘸子?
继而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魏某是来带宋公子去大理寺的,但郡主不放人,魏某不便用强,只得一趟趟往齐王府跑,若是宋公子愿自行随魏某前往大理寺,倒是能省不少事,魏某对长公主也便有了交代。”
他被逼说出这番话来!
被逼是因为他压根不想抓人,只想天天来这下棋饮茶!
“急什么,下完这盘棋再说。”宋墨邪性一笑,转头吩咐殿内的婢子,“还不快将地上的棋子捡起来。”
立于不远处的冬梅赶紧勾着身子捡棋子,继而再摆好棋盘。
魏学义的方脸绷得紧紧的,握着拳,退身到圆凳前坐下来,这个宋墨,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
“姐姐,你也过来坐。”少年将小淑女轻轻一拉,让她坐到了棋盘的另一边,“我教你。”
他教她,魏学义定然就不是对手了。
可魏学义好歹也是圣上跟前的人,不能明面上让他输得太惨,得给台阶:“我今日也乏了,不如魏大人明日再来,咱们明日再下?”
竟然还指望明日再让这个男人进府!
少年很不开心很做作地咳了一下,“姐姐若是乏了,我可直接与魏大人对奕,就怕魏大人怕输,不敢。”
这话已是赤果果的挑衅了,这不是想引火烧身么,柳婉心尖儿都揪起来了,立马自己打自己脸:“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留下来,再与魏大人下一盘吧。”
若让他们俩单独对奕,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魏学义向来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也被挑衅得心里有火气在拱了,面色紧绷,“在下没有什么不敢的。”
二人再次相对而坐,开局对奕。
宋墨则坐在柳婉身侧,不时指点一二。
末了还端着茶水,用杯盖一下下拨弄着茶面,嘴里夹枪带棒:“姐姐今日竟还泡上这老茶了,老茶又硬又苦,有什么好喝的。”
这是暗讽人年纪老么?魏学义拿着棋子的手滞在半空,他虽大了柳婉七八岁,不过也才逾弱冠之年,怎么就老了?
冷冷瞥了一眼宋墨,落子,一向不健谈的他超常发挥:“宋公子所言差矣,对比才酿制而成的新茶,老茶醇厚、清香,性质温和、韵味悠长,对此,新茶是望尘莫及。”
好气,这是在骂他嫩呢!
宋墨拿起一枚棋子,替柳婉落子,“老茶容易起霉、变质。”
魏学义也紧跟着落下一子,“新茶太涩,难喝。”
时间静了一瞬,两个男人隔着棋盘莹莹对望,目光中涌过千军万马。
柳婉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另一个他,不懂这两人怎的因茶而扛上了,尴尬一笑:“依我看,老茶新茶皆可试试。”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开口:
“不要喝老茶。”
“不要喝新茶。”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三人同时怔住,莹莹对望。
宋墨最先反应过来,抬手落下一子,棋局霎时见输赢,“魏大人,你输了。”语气里带了几份狠厉与得意。
魏学义棋艺本就不Jing,输了也在意料之中,他神色平静地起身,朝柳婉抱拳行礼:“多谢郡主款待,魏某这就告辞。”输了就得回去。
“等等。”是宋墨的声音。
他往轮椅的椅背上一靠,没骨头似的斜倚着,一张清俊的脸带着几分贵,又带了几抹邪气,“姐姐,我想与魏大人单独聊几句。”
话是说给小淑女听的,眼神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魏学义。
“小墨。”柳婉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安:“你要与魏大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