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这是宋笙第一次看到厉枭喝醉的样子。
厉枭很安静,醉酒后沉沉地靠着椅背睡着。
平时他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去,显然这辆车,这个环境,带他回来的人,深受他信任。
宋笙心口又一次感觉到一阵无言的刺痛,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向后退了一步,就在一边看着纪重架着厉枭从车上下来,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
可他跟着下来前是准备搭把手的。
纪重果然是个好脾气的人,见宋笙只是干站在一边看着也没动怒说些什么,只是温和地笑着让他帮忙关个车门,略有些俏皮地表示他的车里还放着很多现金,不想遭小偷惦记。
宋笙如梦初醒地连连点头说好,等纪重架着厉枭走进楼道,他急忙过去关上车门,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纪重身后,进电梯时也径直走到角落,垂着头像是不太敢看纪重。
他看上去小心胆怯极了。
纪重在后边看着,无声轻笑。
他们住的并不高,就十三层,电梯很快就到了。
明明就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宋笙也觉得如同度秒如年,内心的焦灼跟外表演绎的平静截然相反。
他很不习惯跟陌生人同处一个空间。
哪怕这个陌生人实际他熟悉的要命。
纪重。
纪重。
自打这两个字出现在厉枭身边起宋笙便一直关注着他,了解着他。
他都不知道曾将这两个字咀嚼过多少次,只知道一提起心口就是密密麻麻的嫉妒的酸涩。
他是那样厌恶纪重的出现,又是那样地羡慕着他,羡慕到跟他共同呼吸着同一片空间的氧气都让他自惭形秽。
纪重是那样光风霁月,落落大方,即便知道他跟厉枭关系不一般也对他有礼相待,眼神表情无一处不礼貌,无一处不善意。
反观他,表面平静自若,心里闪过的却全是丑陋、恶毒、难以启齿的险恶用心。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纪重。
哪怕纪重没有那个意思,他也能歪曲事实看成他理解的意思。
他并不想这样。
不想把纪重善意的行为全部扭曲化成邪恶。
他明明只是帮忙把厉枭送到卧室,他却歪曲成他是在向他炫耀宣战,他是来挑衅他。
明明只是随口问一句茶水在哪厨房在哪,他就扭曲成他在入侵他的地盘,他想把他这个原主人从这个房子里挤出去好让自己登堂入室。
明明他是那样温和有礼,声音也是那样好听柔和,言辞更是恰当到没有半点暧昧过分,可听在他耳朵里就跟炮仗声一样刺耳轰鸣,尖刻地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宋笙狼狈地闭上眼,蜷在沙发上埋着头,沙哑地说了句让纪重自便,之后便不再听不再看不再出声。
他实在嫌恶这样不堪、充满恶意的自己。
“这个,好像是我两个月前的访谈。”
纪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轻柔温和的嗓音带着一丝笑意。
宋笙浑身一震,忽然想起在走之前他正在回放纪重刚红的那会儿参加的一次访谈节目,去开门时他并没有关掉电视,只是按了暂停,回来时也一直没有注意到,不曾想……
这种被抓包的莫名羞耻感让宋笙整个人都熟了,他揪了把手臂让自己冷静镇定。
“我,我只是无聊,随便看看,你别多心。”
宋笙表现的很冷淡,仿佛真如他所说只是随便看几眼。
纪重含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拆穿,只是佯装落寞地轻叹,自艾自怜:“还以为我真的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没想到刚出来就碰了壁。”
宋笙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他不敢正眼看纪重,没听出他的伪装,只当他是真的失意,回顾了下自己的话好像是有点不太礼貌,哪有当着别人面儿这么评价的,哪怕他很嫉妒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不用解释的,我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让所有人喜欢,偶尔有一些讨厌我的人也很正常。”
宋笙沉默不语。
他有点讪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现太明显才会让他看出他讨厌他。
“不过,我不希望你讨厌我。”
宋笙微微吃惊地看他,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应该算是第一次见面吧,况且又是“情敌”,纪重怎么会希望他不讨厌他,这、这好奇怪。
宋笙绝对不知道此时微微吃惊的自己在纪重眼里有多可爱,可爱得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鹿,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对新世界的不理解和好奇,细密又挺翘的睫毛像把羽扇又轻又缓地扇动着,直挠人心。
而他吃惊时会有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嘴巴会随着吃惊微微打开,坠着小巧唇珠的上唇便会在这种时刻上翘,像是在昭告天下已经成熟随时可以凑近攫取。
纪重的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在了那饱满又浅淡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