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一刻,狱台刑讯堂,晏淳姗姗来迟,到时李寄渊和柳知桀等人已等候多时了。
这次办的案子,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干的好事,他伙同其他世家公子共五人,强抢了一位还未出嫁的商人之女,活生生地将人给逼死了。此桩不说,侍郎家的公子在京中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半月前还将一位年迈老人打得半死不活,现下只等辜期届满,就可定罪。这案子说是棘手,倒也好办,若说是好办,也还要看兵部侍郎的面子。
侍郎家的公子名叫武佟,现下已经与另外几个共犯一起,押在了刑讯堂下。
晏淳今日穿了件银白色轻裳,腰间别了块凌霄花玉佩,肤色白皙,脚步很轻,周身气质宛如自世外桃源而来的谪仙,不可方物,倒与这狱台Yin怖氛围格格不入了。
李寄渊视线下落,移至他随脚步而动的衣摆,霎时间便想起崇孝帝俯身亲吻他脚踝处银环铃铛的情形,心头一跳,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似有不甘。
晏淳坐下后,无视李寄渊送来的目光,径直接过柳知桀递过来的诉状,Yin森微弱的璧烛将他的面色衬得尤为苍白。
大理寺卿翻看诉状时,堂内无人出声,寂静得可怕。
晏淳对这案子早有耳闻,那商人之女遭受非人之辱,第二日便吊死在了武府烫金门匾下,断气时身上没有一块好rou。此等凌辱,非常人可忍。
而大理寺在晏淳手中近十年,他的脾性与手段京中无人不晓,若是旁罪倒也罢了,依律断刑,若断狱时碰上他心情尚佳,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但若是jianyIn罪,到了晏淳手中,只要人进了狱台,不死也是流放三千里。除此之外,他讯狱的手段,狠辣不说,且难以启齿。
“武佟。”静默良久之后,晏淳放下诉状,扫了眼堂下跪成一排的犯人,“诉状所言,是否属实?”
武佟长相并不出众,但家世不错,被人捧在手心长大,性子不好驾驭,即便是到了狱中,也没有半点下狱的模样,轻哼一声,语气高傲,“晏大人方才细阅诉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怎么,还要我再说一次?”
晏淳勾起嘴角,“武公子,狱台比不上贵府,你既落到我手中,还是将这脾性收一收。”
武佟大笑,“落到你手中?一个靠和男人睡觉才能保住朝中地位的贱人,我为何会怕?”
晏淳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也是。不过听闻兵部侍郎为武公子入朝当官上下打点近半年,只可惜你资质平庸,玩世不恭,实在不宜为官。”
武佟面色不屑,扬起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倘若武夫人能将你生得好看些,你且去陪上陛下一晚,这官职,不也是囊中之物?”晏淳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眸中漾着清冷的笑意,“少说,也是个像你父亲一样的正四品侍郎。”
武佟脸色一变,怒目圆睁,“你少自作清高,也不看看自己的名声有多臭,一介‘御骑’,也配提我父亲?”
“好吧。”晏淳嘴角笑意不减,“既然武公子不肯配合,那就跳过这一环。”
柳知桀闻言,亲自将早已准备在一旁的匕首丢到堂下众人跟前,道:“诸位罪行昭着,不可轻饶,刑讯堂的规矩由陛下首肯,还望各位公子识趣。”
五人之中难免有不闻政事,不明这规矩的,眼神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堂上。柳知桀原本想着六皇子在此,不便将这规矩宣之于口,但见晏淳神色淡淡,心下便也坦然,缓缓地将这所谓刑讯堂的规矩说了个明白。
所谓规矩,是晏淳讯狱时常用的私刑,并且只对犯下jianyIn之罪的人使用。这规矩,给犯人两个选择。
第一种,用刑讯堂特备的匕首自行斩断胯下孽根,而在那匕首上沁了毒,能让伤口流血不止,如同成千上万只毒蚁噬咬,待到三日后毒素扩至心脉,这人也就废了,往往在流放途中就死了,与死刑无异。
第二种,单犯jianyIn罪之人拖去军营充作“军需”,多人共犯更好办些,直接在刑讯堂两两一对,互yIn互jian,直到前端或者后xue用废为止。
晏淳训过的这类犯人并不多,为了活命,多半会选择后一种。但经此一事,往后在他人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话一出,堂中五人的面如土色。
值得一提的是,除武佟外,另外四个从犯,均出自同一宗族,其中还有一对亲兄弟。
晏淳不着急催促他们做选择,闲来还喝起了茶,期间还刻意点了李寄渊作评:“六殿下觉着这规矩如何?”
这一问多少带点调笑的意思,李寄渊没动也没说话,晏淳觉着无趣,也懒得去瞧他的反应。
等了一会儿,堂下无人作答,就连武佟也咬紧了后槽牙,被气得话也说不出,瞪着晏淳的眼神是要把人活剐了似的。
“你们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晏淳支起一只手撑在额角,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众人的神色。
半柱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堂下五人,却是煎熬。
时间一到,晏淳摆了摆手,“不捡匕首,就是选第二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