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连着三日没来上朝了,连带着大理寺的事务也跟着堆积了起来,少卿柳知桀自觉代劳,打理的算是妥当。
连同这月十六圣上下旨大理寺,特指大理寺卿为皇六子老师,辅佐修律,也是柳知桀接的旨。
李寄渊当日上午便去了大理寺……还是柳知桀接应的。
柳知桀面色平静,似乎早已习惯,毕恭毕敬地将人安排妥当,并说明晏淳约莫要等三四日才能再来大理寺。
问及原因,柳知桀倒也不避讳,“正卿大人侍奉陛下,特准月中休沐三日,还望六殿下海涵。”
闻言,李寄渊脸色沉了沉,到底没再多问。
到了第四日,晏淳果然来了,一进门,就瞧见已经等在案桌旁的李寄渊。
他的视线在对方俊逸的面庞上停了一瞬,便淡淡地瞥开了,“六殿下尊临,有失远迎。”
他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却没有这个意思,慢悠悠地在紫檀椅上坐下,随手翻开柳知桀前三日记录在册的未决案。
晏淳这态度,明显是没将皇六子放在眼里,而后者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目光便死死地钉在他身上,眸色灼热。
二人沉默了一会,李寄渊才上前,提起盛着热茶的茶壶,“学生为先生奉茶。”
斟满一杯,还未奉上,晏淳开口说:“六殿下折煞我了。殿下此番入大理寺,我自当穷尽所学,悉心教导,只是……”
李寄渊垂眼看他。
晏淳忽地一笑,面色冰冷,“六殿下还需以身作则,莫再行窥视他人床帏之事了。”
“……是。”窥视他人床帏本不是他的本意,但李寄渊并不想解释。
这话题很快被揭过,晏淳没有为难他,只交代了一句:“既要修律,便先从刑罚修起吧。明日辰时,来狱台寻我。”
当日晏淳回到府上,用过午膳,正欲去院子里坐会儿,府中总管裕黎来通报说,六殿下前来拜访。
白日里才见过,怎么天黑了还要来拜访?何况他堂堂皇六子,竟还有他来拜访臣下的份?
晏淳摆了摆手,道:“就说他没有拜帖,让他走吧。”
过了一会,裕黎带着拜帖进来了。
晏淳:“……”
裕黎:“大人,六殿下说想见您一面。”
晏淳有些不耐烦,“说我睡了,让他有什么事去大理寺寻我,晏府不待客。”
又过了会,裕黎面色古怪的回来了,“六、六殿下说,那晚他听到些……”
晏淳“啪”一下把桌子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压着怒意道:“你让他去前堂等我。”
他故意将人晾在前堂,期间他沐浴温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两个多时辰后,才前往前堂。
晏淳将手中折扇搁在桌上,在主座坐下,压着声音问,“六殿下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所谓那晚听到什么这种拙劣的理由,晏淳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与崇孝帝也不会蠢到在寝殿谈论家国大事,李寄渊还能听到什么?不过是床头私语,暧昧旖旎,他和崇孝帝之间的事本就不是秘密。
正是盛夏,李寄渊在堂中等了他那样久,额角已布了一层细汗。晏府虽是圣上御赐,但终归是比不上慈宁宫,不如在宫里舒服。
“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先生。”
“上午在大理寺为何不问?”
李寄渊端坐着,身形笔挺,“因是私事,不便在大理寺向先生提问。”
“你我今日初见,何来私事?”晏淳不以为然,“你且问吧。”
“先生,可还是一个人?”
晏淳眉头一蹙,“那晚我与你父皇,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李寄渊神色认真,“您不喜欢他。”
“……”
“你们同塌而眠,却也只是同塌而眠,那晚,学生看得很清楚。”李寄渊眸珠黑沉犹如子夜,“父皇没碰过你。”
他语气笃定,根本不给晏淳反驳的机会,可是晏淳也不想就这样让他下了定义,冷笑一声,“不过一夜而已,你怎知我与崇孝帝之间什么都没有。何况我二人相识时,你还未出世。”
“好,那便换个问题。”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还未开口,被晏淳打断。
“罢了,到此为止。”晏淳捡起桌上的折扇,站起身要走,“往后若无要事,晏府不待客,你回去吧。”
他心里藏着怒气,不想再与李寄渊多说,转身就走。
身后李寄渊没了动静,他也不想回头。
他不喜欢李寄渊,因为那张脸,生得太像从前一个故人,总让他想起一些搬不上台面的陈年往事。他深知不可迁怒,但总是控制不住。李寄渊若安分守己,修律便修律,他当然不会为难。
他晏淳自诩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李寄渊此番行径,属实烧着他的脾气了。竟敢妄自揣测,就端着那副好似什么都知道的模样,编排起他来了。
实在是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