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洗月被赵识温双目赤红的落魄样子吓了一跳,见赵识温鲁莽往里冲,鼓起勇气挡在了赵识温身前,压低声音道:
“少爷,唐锦刚刚睡下,您这样进去,会吵醒他的——”
赵识温这才如梦初醒,低头睨了眼洗月,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低着头,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可脚步却没挪动半分。
这一切真是眼熟的很,当初他夜里趁着酒意闯进来对唐锦动粗也是如此,只是当初洗月没能把他拦住,如果那时候他能清醒,或许一切都不会像今天一样难堪。
“怎么今天把我拦下了呢?”赵识温闷声问。
洗月瞬间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低头道:“奴婢早就后悔了,如果那天晚上,我拦住了三少爷,或许唐锦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此难过。”
“所以,奴婢也发誓,如果再有此事,就算是拼了奴婢的命,也不会放您过去。”
她的声音恳切,半点不做假。
她畏惧赵识温,因为赵识温是主子,是能对她杀生予夺的主子。
唐锦似乎也是主子,但洗月却觉得,唐锦比自己可怜许多,他和自己一样受制于人,甚至比自己的处境还困顿。
唐锦像是被赵识温养的漂亮鸟儿一般,一个大大的笼子束缚了他,这样的生活他日日夜夜间都已经习惯了。
他就这样成了长了翅膀,却被养到不会飞的鸟。
赵识温挥开了洗月,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他觉得自己可笑,竟然把唐锦养的,连个下人都可怜他。
明明当初,他从心底发誓,要把唐锦从最深处的泥潭亲手救出来,要让这府中再无人敢欺辱他,可是如今,让唐锦变得可怜的,却是他自己。
唐锦无知无觉躺在床上,似乎陷入黑甜乡已久,呼吸平稳,模样乖巧,赵识温扑通跪倒在床边,极轻极轻地伸出手,如抚摸一片羽毛般抚摸唐锦的脸。
似乎这样的举动,年少时也有。
那时候唐锦也不爱说话,只有睡着了,才是一副乖顺无害的柔软模样。
赵识温便能这样靠在床头,看他一夜也不觉得厌烦。
明明年少相伴,恩爱两不疑,怎么未等白首,便面目可憎了呢?
明明他没变,唐锦也没变,怎么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发可恨呢?
赵识温垂头,他似乎穷途末路般,对他和唐锦的未来看不到半点希望,他甚至无法笃定,唐锦醒过来的时候,还会不会,一如往昔爱他。
从前好像什么海誓山盟、至死不渝都说尽了,好像也的确是在从前说尽了。
“唐锦,你会一辈子陪着我的,对吗?”
赵识温声音低哑,一滴泪蜿蜒而下,他心里再没了那股能给唐锦一切的傲气和狂妄。
床上的唐锦此时睁开了眼,他凝望着赵识温,眼中似有百转千回的缱绻深情。
他仔仔细细看着这个自己从年少时便打定主意深爱的人哭的涕泗横流,毫无仪态,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这疼痛却让人清醒非常。
“小锦会的,所以不要哭……”
唐锦细软的声音从床上传来,赵识温又惊又喜,不敢相信。
“小锦,小锦?!你、你醒了?”
唐锦目光纯澈,多了一丝活气,痴傻姿态荡然全无,他眼下清醒无比,从前种种又好似一场噩梦被他压在心底。
“我去找人请大夫!”
“不要,不要请大夫。”唐锦捏住了赵识温的衣角,看着重回温和的赵识温,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盯着赵识温,颤声问:“是你吗?”
“是我,小锦——”
唐锦声音发抖,“是哥哥,还是少爷呢?”
做少爷的赵识温给他的折辱是唐锦心上抹不平的痛处,他害怕,害怕那个不爱他的赵识温。
“是哥哥,是哥哥——”赵识温把唐锦瘦弱的身子抱进了怀里,在他的额角发梢轻轻吻着,“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是我混蛋,我忘了什么,都不应该忘记你,对不起,小锦,对不起。”
赵识温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唐锦的肩头,又热又滚烫,唐锦亦然,他们都像是抱着遗失的珍宝一样抱着彼此,不愿分离。
唐锦做了多年的笼中鸟,只有赵识温的爱能养活他。
——
第二日,赵识温的举剑挡在门口,文迎景也要进来看唐锦。
“我出门前算过,今日没有血光之灾。”文迎景推开赵识温的剑。
赵识温生怕他心怀鬼胎,还想着把唐锦带走,紧跟着进去了。
见文迎景来,唐锦穿着枣红的大袖,衣摆上绣了锦鸿飞鸟,翡翠发冠,碧玉攒金线腰带,这般庸俗的东西,穿在他身上,被白皙的皮囊衬的倒显得出尘了。
见文迎景时,唐锦露出个清浅的笑,正在随手侍弄一盆花,他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了。
“唐锦,你还记得吗,我说要带你走的事情。”
唐锦还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