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
其时天色已暗,郑良生正伏案读书,抬眼却见孟固趴在桌上不言不语,显是赌气之貌。他便放下手中书卷,又走了两步绕到另侧,伸手稍作推搡,口中含笑道:“少君若在气头上,只怕又说不出话来了!”
孟固猛地抬头,却见他俊朗的面庞上印有几道红痕,也不知在此处趴了多久,只听他急道:“良生又取笑我,我……”
只是他被孟涯“束心”之咒所困,说了一句便又哑了声息,只能忿忿不平地喘着粗气。郑良生见他这般,便转身坐在他身侧,为其拍背顺气,笑道:“这都几天了,少君还是这般心燥不平,如此更难说出话来。”
他凑近些许,二人挨在一块儿,又听郑良生轻声道:“少君是要当爹爹的人了,可不能这般急躁任性,否则得叫你孩儿看轻了去。”
听他这般说到,孟固才稍缓些许,又垂目去看郑良生小腹。
他二人孩儿毕竟有妖族血脉,是以仅过一月,郑良生便已显怀,光瞧肚子似有四五月大小。郑良生先前还急急问过孟固,担忧孩儿再这般长下去,日后会叫他撑破了肚子,哪知那人却反笑道:“这便是良生多虑了,孩儿长得快些,便可早些从你肚中出来,你也不必受凡人十月怀胎之苦。更何况,这孩子有我灵力相托,良生只是肚子胀的大些,哪会有受伤之嫌?”
孟固这话倒未诓他,他这一月从未有过疲累之感,腹肚虽是膨肿、却不沉重,只是他脸皮薄,总怕叫下人笑话,便极少出屋,这下听他保证,倒也安下心来。
现下孟固脾性稍缓、又能言语,便双手一张,圈过郑良生后腰埋首在他胸前,口中含糊道:“良生,我本事没我兄长大,你可会看轻我?”
郑良生抿嘴发笑,本欲打趣两句,但思及孟固近日颓样,心内又生怜惜。于是伸过手揉了揉他脑袋,口中故作喟叹道:“孟仙君果真是天人之姿,实是令人钦佩。”
腰间的手微微加力,勒得郑良生有些难受,他忙接道:“只是仙君冷面冷语、难以接近,怎么都不如少君好。”
孟固这才展颜而笑,他搂着郑良生坐下,自己俯下身去,侧耳贴在他鼓鼓的肚子上,可他贴了半晌,却未觉良生肚内有甚响动,便颇为不满地说道:“孩儿怎么没有动静?”
说罢又两指微曲,在郑良生肚上轻叩两下,贴近唤道:“好孩儿,我是你爹爹,你若是听着了便动上一动。”
他侧脸一靠,又贴了上去,隔了一会儿仍未听到声响,便泄气道:“良生,坏了,许是个痴儿!”
郑良生一时气滞,捧着肚子转过身去,口中无奈道:“人言瓜熟而蒂落,孩儿尚在腹中、还未长成,你怎能这般说他?”
见郑良生有些恼意,孟固只好歉声道:“是我口无遮拦,良生莫要气恼。”
他自背后环住郑良生腰身,两手轻覆其肚,双目一闭,便自手心渐输灵力。郑良生觉着腹中微热,也不多动作,只是轻声问道:“少君,若按你的说法,孩儿是否快要降世了?”
“快了,应当还有一月。”
“……那便好。”
他说着又垂目不语,面上隐隐有些羞恼,待孟固施法结束,郑良生却又突的覆住他手,口中轻声道:“自我怀胎后,少君便少与我亲近,可是、可是觉着良生臃肿难看?”
孟固一愣,面上极是不解:“良生何出此言?我见你每晚都服药早眠,该当是看重孩儿、不思情事,难不成……”
他贴着郑良生后背,下颌轻抵其肩,忍笑道:“难不成良生是神思昏昏,欲与我亲近而不得?”
郑良生转过身来,伸手捂住他嘴,只是自己面上仍是泛红,说出的话亦是无力:“我哪有这般,少君休要胡说!”
孟固挑眉一笑,又覆上他手,闷声说道:“你我既已成双,良生若觉空虚难耐,只管直言便是,孟固自当竭力相助。你若是不说,我哪里知晓?”
“……少君、少君难道不想?”隔了许久,郑良生总算嗫嚅出声。
他不是心血来chao、突有此问,这实是他近日所惑,原因无二,只因二人相遇以来,孟固确于床笫一事不甚热衷。郑良生未怀胎前,他二人虽有房事,但说是鱼水之欢,不如说是探寻之乐。孟固虽活了许久,但他化形甚慢,在妖界也不过是个懵懂少年郎,先前从未与人亲热,是以刚碰上郑良生时的确狂狼过一阵。
然自郑良生怀胎后,孟固又因青蛇遗愿烦扰数日,每到夜间只乖巧地躺在郑良生身侧,连些亲昵之举都无。久而久之,郑良生心中难免怀疑,会不会少君只是一时贪乐,他本就率真烂漫、难解情义,若他对自己并无爱意……
二人所念不同、性格又异,今日若非郑良生含羞一问,孟固哪会知道他心思,于是赶忙回道:“我怎会不愿与你亲热?只是你身怀有孕,我虽洒脱不羁,但也怕伤着你,这才未有动作。”
他说话时皱眉耷目,声音也较往常低沉,颇有些使性之态,然郑良生就吃这套,见之便哄道:“是我误会少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