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不合格,重拍,最后一遍过就可以休息了!”
来来往往的剧组人员,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一个个川流而过,霓虹灯闪烁下,任何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他站在摄像机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他们扭曲模糊的面容与灯光。
画面嘈杂,声音、颜色亦真亦幻,袁初的鼻端混杂着不知什么的气味,十分熟悉,却也无法分辨。
梦总是荒诞不经。
袁初只记得一件事,不合格的镜头必须重拍。
他在梦里呼喊着,充当着指挥者的角色,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去观察全局。亦真亦幻的场景渐渐清晰,还原成马戏团的画面,偌大的舞台,后台,客房,一个个场景摆在他面前,准备好灯光、镜头和演员,电影总会开场。
不合格就重拍。
要检查镜头就倒带。
即使是马戏团,也必须机械地重复规则与安排好的过程,再一遍遍地忠实执行,用相同的手法杀戮不同的人。机缘巧合导致的死亡才更为绚烂。
镜头可以骗人,通过剪辑和暗示来诱导观众,去让他们尝试理解真实之外的另一个故事。故事线可以连贯,也可以拆分成两条线、三条线,它们有可能始终独立,也可能最终融合入一个时间、空间内。
导演会安排好一切。
砰。
袁初看到镜头前的彩色气球爆裂。
马戏团的场景内,有陌生的面孔掉落入划分成一个个小正方体的铁丝网,然后被铁丝网切割成碎块。
他看到有人被绑上手脚,赤身裸体地被淹入狭窄的玻璃水缸,在惊慌中吐息掉最后一口气时一连串的泡泡,泡泡被水缸旁注入的弥漫开的颜料染成彩色,然后整个人像死亡的鱼一样双眼放空地浮起来。
有人为了躲避小丑的追杀,跳入火圈,然后浑身被烧灼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再尖叫挣扎着掉入布满利刃的水池。
他们或许都是马戏团曾经接待过的观众?
他们也许仅仅是他梦境中的一个幻影?
而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忽远忽近的警笛声环绕在袁初四周,袁初感觉自己此刻身体很轻盈。这毕竟只是个梦。
他从马戏团的会场中穿行而过,去近距离观看每个细节。
在他左边,彩色的毒蛇会缠满游客的身体,钻进游客的眼眶和口鼻。
向前几步,倒吊人快乐地抱着游客从高空跳下,然后松开自己的手,噗嗤一声有什么砸在脚边的地板上。
再往前看,黑色羽翼的天鹅女会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将人的五官啃食得一点不剩,抬起满脸的血朝着镜头笑。她的身后是巨大的黑色翅膀。
警笛声之后,又是救护车的声音。和这个绚烂的场景格格不入,马戏团没有救护车,也永远不会有。
神灵已死,人鬼同路。
马戏团允许观众穿着最华贵的服装上场。
等待入场观众的只有一个结局,死亡,然后等待现实世界中的人们发现后发出第一声尖叫,这是马戏团送给人们的小小惊喜,像镶满宝石的潘多拉魔盒。
这儿是马戏团,有最诡谲绚烂的魔法。
死尸的身上允许花团锦簇,镜头往上,白鸽拍打着挂着彩带的翅膀从夜空中飞过,漆黑的夜空会燃放起彩色的烟花。
一块手帕可以砰地一声变成玫瑰。
猜猜哪张牌的背面是joker?
当人们惨叫的时候,看台上的无头观众在用力地鼓掌。
袁初感觉自己眼前的画面变花了一瞬,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嘈杂。
他的身体变得沉重,像是要被拉扯出这个世界。空间开始颠簸,但他依旧没有醒。
荒诞诡谲的梦仍在继续。与刚刚不同的是,曾经的狩猎者变成了猎物,马戏团的成员开始一个个地被屠戮。
倒吊人在跳下去的那一刹那被迅速收紧的绳索绞断了脖颈,头和身体分成两段摔在地上。
蛇男在逃窜的时候被倒下来的刀片拦腰切成两段,彩色的小蛇散开逃窜。
双头人被从中间切割开,真正变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膨胀的炮筒将烟花发射进了被绑紧的马戏团成员的嘴巴。
马戏团成员被一个个推下高空,尸体被朝上排布的利刃贯穿。
袁初本能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手满身的血,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血,还是马戏团成员的血。
他的手中有一把斧头。
他在沿着轨迹屠杀。
他对马戏团的熟悉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特案组传给他的资料。
不知为何,他就是能清楚地记起哪个马戏团的成员会本能地逃向哪里。他也知道该怎么杀死它们。
袁初拿着斧头,四处张望。马戏团的舞台灯光闪亮,遍地是鲜红的血与彩带和塑料水球。
警笛声更近,嗡嗡地吵着他的耳朵。
别吵,他还要找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