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卢戈扈朱的失踪在平栾引起了一阵风波。阿卢戈成金确认弟弟离奇失踪后便动用了禁军的职权和国舅身份,四处寻找,三天时间几乎把平栾城翻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李景肃在家闭门不出,对外面的动向却了如指掌。这件事他做得十分巧妙,盯着扈朱好几天才动手,当然是挑了最佳时机。他很有把握不会被阿卢戈成金找到。
只不过他也有觉悟,有了扈朱失踪在前,再要对其他人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对刘辉、刘淼两兄弟,他只能暂时忍气吞声,或许还要忍耐很久。但对阿卢戈成金和司徒玮,他相信等这阵子风头过了,要找机会并不难。
中午他出城去了一趟北军营,和北军统领阖罗银一块吃饭喝酒、闲聊一番。阖罗银是中央禁军统领当中,与李景肃关系最铁、最崇敬他的。对于李景肃明升暗降、不掌军权一事,阖罗银最是愤愤不平。
李景肃当然不能明示自己失去军权的真正原因。再加上阖罗银看不上刘淼、怨言颇多,他唯有耐心安抚,淳淳劝诫,叮嘱阖罗银不可意气用事。
“我需要你留在禁军,更需要你牢牢将北军将士的忠心抓在手里。将来或许有一天,我必须仰仗你、和你的北军将士……”李景肃意味深长地说。
耿直的阖罗银没有完全听懂,李景肃看得出。但听不懂也没关系。阖罗银性情直率,但为人忠勇、粗中有细。最重要的是,这份忠勇来源于对李景肃的个人崇拜,而非对刘辉的王权。
回到府里,天色还早。李景肃特意先去洗漱一番,洗掉口中身上残留的稍许酒气。近身跟司徒晔朝夕相处,他时时刻刻都让自己保持清爽干净的状态,不想给少年带去丝毫邋遢的印象。
有时想想,不禁也笑自己扭捏矫情了。司徒晔现在,怕是连他身上的味道是香是臭都分辨不出,更不会在意
可他总觉得司徒晔并非完全感受不到。环境的变化和好转,身边人的善意照料,他是能感觉到的,否则无法解释他的转变。程艾也说,疯病患者往往只剩下了本能,像动物一样靠直觉来感知外界的变化、他人的善恶。
这给了李景肃信心。他相信只要倾注全力Jing心呵护,配合不懈的医治,总有一天能够打开司徒晔的心扉,唤醒他的意识。他不愿相信当年在登基大典上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天子,就这样一辈子疯疯癫癫浑浑噩噩过下去,沦为一个废人。
不给自己一点希望,李景肃自己都撑不下去。
虽然赋闲,不代表他无所事事。赋闲虽然没了军政事务要忙,他自身的处境显而易见更加险恶。被退婚的长惠郡主一家颇为不满,风言风语已传到他耳中。他也去登门道过谦,却被拒之门外,连礼物都被拒收。
朝中官员对于他的升迁加封,表面上恭维祝贺,背地里嘲讽的不在少数,猜测议论不一而足。还有人揣摩是否因他姐姐李月柔无子导致的失宠,让李景肃气愤之余对姐姐愈发愧疚。
只有在每天晚上安顿司徒晔睡下之后,看着他平静柔和的睡颜,他才会感到稍许安慰。白天的种种压力、质疑,只有在这一刻才会烟消云散。小心翼翼拥着熟睡的人入怀,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均匀地在耳边起伏,每每让他坚定决心,不惜代价也要护他周全。
“主人,您回来了。”
见穆陵来到浴室,李景肃挥了挥手让仆人退下,招穆陵上前,轻声问:“怎样了?”
穆陵反问:“主人想让他活几天?”
李景肃想了想:“再活三天吧。他阿兄到处在找,虽说他不可能逃得掉,还是不要留太久,免得夜长梦多。”
穆陵垂首道:“明白。请主人放心。舌头已经割了,不怕他喊叫。地窖只有属下一人能够出入,已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李景肃“嗯”了一声,拍了拍穆陵的肩:“污了你的手,我很过意不去。你并非狠毒之人,本不该由你来做这事……”
穆陵淡然回答:“为了主人,再狠十倍百倍的事,属下也做得出。”
“对了,早上那个御医跟我说,想出去为永嘉帝寻些药材。你与他同去吧,顺便也透透气,不必急着回来。”
“多谢主人体恤。主人要去地窖看看么?”
李景肃一笑:“过两天我再去,最后跟他说句话就行。我才刚洗漱,要是沾了一身血腥气,不是又要洗?”
两人便一同来到后院。司徒晔与程艾坐在凉亭中,程艾手里端着碗,正在喂司徒晔吃甜羹。
“我来吧。”李景肃接过了碗,“你不是说要去买药么?穆陵陪你去,带足银钱。在集市上多逛逛,遇到他喜欢吃的东西,尽管多买些回来,不必计较花费。”
程艾高兴地应了,对司徒晔行了礼,便跟着穆陵走了。李景肃看看手中的碗,是半碗温热的燕窝雪耳甜杏羹,闻起来清香酸甜。
“多亏了有程艾,否则让你吃上一口合意的都难。”李景肃轻声说着,舀了一勺羹汤递到司徒晔嘴边。少年乖巧地张开嘴含了进去,目光却并不看李景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