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场之后走了一小段,路口有辆车的车灯刚好闪了一阵,白亮的灯光晃得他眼晕。
甘宿撑着旁边的矮石墩子稳住了身体,然后缓缓地摸到墙面,摸索着走了几步,在一家面包店橱窗前蹲了下来。
眼前一片模糊,闭上眼睛就像没有信号的黑白电视,看到的全是黑白的雪花点。
一闪一闪。一闪一闪。
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甘宿伸手摸到手机,又松开了。
不看了。
看不清。拿出来也什么都看不清。
给他发消息的那位大概没什么耐心,不过几分钟没回消息,对方就改拨了电话。
是阳哥吗?
甘宿把手机掏出来,在边缘摸了一会儿,还没等他找到正确的方向,手一滑,不小心把电话给挂了。
手机安静了一分钟,随后又一个电话拨过来。
甘宿这回接听成功了,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叶初阳的声音。
“小甘啊,到家了吗?”
是余明。
“嗯,到了。”他应了一句。
后来余明又说了什么他没有认真听,直到挂断电话。
甘宿缓了一会儿,感觉视野从“高斯模糊”变成了“马赛克”。他站起来,准备回去了。
然而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人拽住了,对方二话没说,把他塞进了车里。手法流畅宛如社会新闻曝光的开黑车的不法分子。
甘宿躺在后座上,弯了弯嘴角,在对方开口之前说:“师傅,劫色吧,我是瞎子,不会报警抓你。”
“小瞎子,胆子肥了,挂我电话是吧?”叶初阳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看着甘宿,“等着,看我怎么家暴你。”
甘宿笑了起来,叶初阳没好气地往后面扔了个靠枕:“倒霉瞎子还敢笑,劝你给我憋住了,磕着脑袋了我就揍你。”
甘宿抱着靠枕,真的没笑了。
“哎,那位隐姓埋名的粉丝同志,现在是不是看清你偶像的真实面目了?”叶初阳说,“野蛮吧?不光野蛮,还喜欢家暴。脱粉要不要考虑一下?”
“黑谁呢阳哥?”甘宿笑了一下,“我眼睛不好,每多靠近你一步,眼睛就更瞎一点。”说着他眯起眼睛指向自己:“阳哥,我盲目地爱你,你高不高兴?”
分明是句齁甜的情话,可是叶初阳却感觉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疼。
第34章
2019-07-03 11:05:37
那种摸不准的、眼前雾蒙蒙的感觉。
暑期眨眼就过了一大半,虽然叶初阳开始健身锻炼以后,两个人温存的时间长了一些,但是对于饥渴的狼叔叔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小绵羊来说,还是不够。
在电视台的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近半个月来,余明去参加各种会议都会捎上甘宿,他的意图也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那些隐藏在细枝末节处的接近和暧昧像一把被风吹散的松针,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扎人。
甘宿只觉得压抑。
那天在活动现场,余明跟摄像记者讨论拍摄内容和流程,甘宿靠在玻璃门上,听几个保安聊天。
“你也是记者吧?”其中一个保安大叔看到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跟他聊起来,“你们记者怎么不拍点真的东西啊?”
这段对话才刚开始就被生生掐断了。
甘宿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明白保安的意思。
大堂里,摄像记者正在和采访对象对词儿,声音在门口也依旧清晰可闻。
“你们这些人啊,把新闻整得跟那什么……演员对台本似的,”保安继续说,“我们老百姓多信任你们呐,你们倒好,拍个新闻跟拍戏一样,这不是欺骗我们吗?”
保安大叔冷场以及控场能力一流,他的每一句话,甘宿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想起在学校做报道的时候,情况也差不多。
“哎,新闻哪儿那么好找啊……我们造假吧?”
“你来采访我,我采访你,大家互相帮一把怎么样?”
“没时间了,采访对象忙得要命,作业马上就要交了,反正采访提纲也有了,我们自行想象一下,帮她把采访问题回答了,直接把报道编完吧。”
……
太多了,多得都记不清了。
大一入学时,老师送的两个字“担当”,在大二就被磨成了鞋底的尘土。没有人放在心上。
是新闻策划还是策划新闻?
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是吗?
记者真的是“铁肩担道义,辣笔著文章”、是甲板上的瞭望者吗?
你是事实的搬运工还是新闻的导演?
你要导演新闻吗?
……
甘宿曾有过一段格外迷茫的时期,课堂上刚建立新闻事业的崇高感,课后实践后立刻被打碎。一边愿意相信,一边忍不住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