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要开骂,却有一人的声音□来:
“鱼真香,在下老远就闻到了……卓刀泉的红头鳊鱼,果真名不虚传。”柳焉由一阵风一样地飘进来:“前辈当真是慧心妙手,竟能养出如此奇鱼来,在下佩服。”
商时春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来,这鱼养来本是供他赏玩的,现在竟成了这几个小子嘴边的食儿。既然柳焉由出面,他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再加上这鱼汤闻着的确不赖,他便挥挥手道:“罢了,道爷不追究了,给道爷留一份送过来就是了。”
“是,是!”
于是除了文谨,几人皆是大快朵颐了一顿,吃得十分心满意足。
喝饱了鱼汤,文谨一行人也差不多该下山了。商时春也懒得露脸,只派了个道童带他们走出这片由奇门遁甲隔出的竹林和太和观。云少康和柳焉由本来都对此处兴趣极大,先前还留心记着道童的步数方位,后来道童七拐八拐,拐了近一个时辰。饶是记忆力通神的人也得给绕晕了,俩人这才作罢,只得各自叹道:
“这个贼老道!”
“前辈当真高人。”
文谨虽不吭声,内心也是佩服,暗想等回了山上,也要找找奇门遁甲的书来一观才是。
下了山回了武陵城,已是夕阳西斜,黄昏之时了。三人回了客栈,在房中歇息一阵,便一同下楼吃晚饭。
正吃着,有一人嗓门极大,坐下来就叫嚷道:“小二!”听声音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底气十足。
“来啦!”小二笑呵呵地说:“这位爷想吃点什么啊?”
“清炒生菜,清炒芦笋,凉拌香菜,芹菜炒香干……”年轻人又报出来了五六个素菜的菜名后,终于一拍桌子道:“上面这些,都各来一盘!”
小二很努力地记下了,虽然很怕忘记,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爷您有几位啊?”
“一位!我吃得下,上就是了!”
听到这里,文谨再不能忍着不回头看了——那个扬言要一个人吃十盘菜还全不见一点rou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弟文勤。
文勤身材偏瘦,一张脸白的反光,要是搁戏班子就是一粉面小生。可是这粉面小生极其能吃,在山上时,多少比他高壮的弟子都没他的食量大。掌管厨房的澄平长老也经常捏着胡子感慨,要是栖灵山上的弟子全是文勤这么大的胃口,大概栖灵山被吃穷之日不远矣。
而且,文勤嗓门很大,放哪都是平地一面锣。
综上两点,千千万万粉面小生在大家印象里苦心经营的形象,在此奇人前轰然倒塌。
在山上时,文谨跟文勤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师兄弟,既然巧遇在此,哪有不上前招呼的道理?他站起身便向文勤坐着的那张桌子走去,端端正正地坐下了。虽然文谨心里很有点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脸上却还是习惯性的保持那副面无表情的棺材脸:
“师弟。”
文勤正等着上菜,眼前忽然多了一人,他定睛一看,喜不自禁道:“师兄?”
说着,他就跳起来一把搂住文谨,一双眼里Jing光乱冒,就差在文谨脸上亲两口了。
文谨的脖子差点给勒断,他伸出手拍拍文勤排骨嶙峋的后背,极煞风景地道:
“我要被你勒死了。”
文勤听了赶忙放开手,拉文谨在身旁坐下,上下打量了一遍多日不见的师兄,感叹道:
“师兄胖了。”
“……”
“不是被人打胖的吧?”文勤不管自家师兄脸上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拽过文谨的手腕道:“来来来,师弟给你把把脉。”
“唔……脉象正常……不不,好像有点肾虚体弱之象,须以……”文勤闭着眼喃喃道,实际声音大的整个大堂里的人都听得见。
听到“肾虚”二字,大家的笑容里都多了那么点不正经来,而文谨的脸已经跟锅底一样黑了。
“……师弟此行去哪?”文谨再也忍不住,出言打断文勤给他开的长长的治肾亏的方子。
“……等等,再加上杜仲一两,加上……”
文谨加大嗓门,又问了一遍。
“啊?”文勤这下终于听见了,他压低声音道:
“我从刚荡尘阁回来,陈阁主病重,估计已经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第二十八章
“……什么?”
文勤沉了一张脸,很严肃地点点头:“不错,这次我下山去荡尘阁,正是澄观师叔和几位长老商议之后的意思……”
“陈阁主……他病危了?”
还不等文勤的话音落地,坐在附近不远的云少康就惊得站了起来。他半年前从崇安经过时,正值陈阁主七十大寿,荡尘阁的门槛都快被从各地赶来贺寿的人给踏平了。老爷子当时还Jing神矍铄,红光满面——这才半年光景,竟然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这位爷,菜来啦!”小二一吆喝,将菜盘子从托盘上一一摆到桌上,又添了一碗米饭,问道:“爷还要什么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