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他心里不由得一惊,看一眼铜水漏,略算了算时辰,谢慎已离去三刻了,不知为何还未回来。正疑惑间,忽听得外头细声微作,又似乎有淡淡的血腥之气飘了过来。谢百同心下一凛,右手握住了剑柄,悄悄潜行到门角处,侧耳听着房外动静。
他料定来人当是适才在城外叫门之人,前来此处必是为了对付自己,谢慎此时只怕已遭了那人毒手。如今之计,臣服认输是决不会有好下场,只有擒住为首之人作挟持逃出京城,赶回军中去。到时如何向父亲解释实是老大的难题,但同眼下的景况相比,那总是细微小事。谢百同屏住了呼吸候着,鼻尖微微渗出汗来,握剑的手却仍是干燥沉稳。
过不多时,果然有人走近中尉署正厅来。听那脚步声,却只有一人,谢百同微觉奇怪,便听那人轻轻推开了门,低声道:“白头,你在么?”竟是苏清雪的声音。谢百同心中不疑他,只道他偷偷来给自己报信,一时怕他被南轩派来之人误伤了,也不及细想,便低声应道:“我在这里。”从房门后转了出来,随手将房门掩了。
回身看苏清雪腰悬长剑,却穿着一身寻常兵士的衣装,襟边溅血点点;他脸上惨白得毫无血色,谢百同眼睛锐利,却看出他是有意涂抹过。谢百同忽然隐隐觉得不妥,道:“你怎会到这里来?”
苏清雪微微一笑,道:“我来给你送一封信。”将佩剑抽出半尺,从剑鞘中取出一份信笺来。那剑身上冷光滟滟,流动不定,显是锋锐无比,虽只抽出小半,满室中却已盈满了清冷之气。正是苏虹旧日的佩剑“清雪”。
谢百同心中愈觉惊疑,伸手接过了信,还未细看,忽有一名北军校尉带了随从进来,行礼道:“末将见过将军。不知谢大人现在何处,召末将有何吩咐?”谢百同心下一惊,沉声道:“谢大人何曾召你过来?谁许你擅离职守的?”那校尉急忙道:“末将冤枉!谢大人派人拿了银印召末将来此,末将怎敢不从命?”一边取出谢慎那青绶三彩、一百二十首的银印来,又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原来随他过来的那人竟不是他的随从。谢百同又惊又怒,知道此人是中了诡计,但即是此时赶回去,只怕也迟了。苏清雪只是微笑着立在一旁闲看。
两人说话之间,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名校尉,都是身后随了一人,说是谢大人派人持了信物召来中尉署的。谢百同适才便就有些怀疑,此时心中杀机陡起,握住了剑柄冷道:“苏清雪,你想要做什么?”苏清雪却不理他,转头看着几名校尉微笑道:“中垒校尉、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胡骑校尉、虎贲校尉——一共八人,应该是齐了罢。”他话音刚落,八名兵士一起举剑,立时将那八名校尉杀死了。
谢百同料不到苏清雪竟如此狠辣,但他见机极快,右手佩剑划了半个圈子将余人逼退,左手疾抽了苏清雪的佩剑。正要将他制住时,忽觉喉头微凉,却是苏清雪持了一柄短剑指住了他。那八人上前卸了谢百同手中之剑,便要将他绑起。苏清雪挥了挥左手,淡淡笑道:“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他,你们到未央宫复命去罢。”那八人躬身答应,行礼去了。
苏清雪待他们掩上门离去,便撤了短剑,退开三步,似笑非笑的道:“你的信还没看,怎不看完它。”谢百同不知他转着什么心思,但此刻手上无剑,境况已不能更坏,便展信看了,是自己父亲要自己早日回营、万勿插手朝中争斗。他默然半晌,只道:“这信怎会落在你手上。”苏清雪轻描淡写的道:“今夜从甘泉宫过来时,恰巧遇上罢了。”谢百同点了点头,道:“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苏清雪收了笑意,看着谢百同道:“在上林苑时我赶你回去的意思,你不懂么?定要搅进这不明不白的是非中来。”谢百同张了张口,却只道:“我没什么话说,你叫人拿了我就是。”苏清雪不答,转身推开窗子看看天色,低声道:“你现在立即便走,也还来得及。韩肖不在这里。”谢百同一时怔住,半晌道:“韩肖不知,外面却有许多人。你私放了我,这事瞒不了一世。日后陛下查问起来,你也不好回话。”苏清雪淡淡一笑,道:“我为什么要瞒?只不过韩肖若在这里,定要阻拦,我懒得同他多费口舌,可若是将他杀了,只怕陛下心里不快。陛下那里,我自有主意,你不必担心——你随我过来罢,再晚便来不及了。”谢百同微怔了一下,毫不迟疑的跟过去。
苏清雪带他出了中尉署,毫不遮掩的走上太常街去。此时刚过了寅时不久,城中道上极静,有时遇上一队兵士,他们见了苏清雪,匆匆行礼便即离去,竟将谢百同视作无物。苏清雪道:“这些人是从建章宫来的,没一人识得你。”
两人出了直城门,苏清雪骑来的马匹仍是乖乖的在城外等着,看见苏清雪过来,欢喜的迎上去挨擦腾跃。苏清雪温柔的拍拍它额头,手指轻梳它鬃毛,转头道:“你骑着它走罢,路上本埋伏了一些人,但该是能认出这匹浮云来。”
谢百同再不多言,跃上马去,忽道:“陛下对你的情分,有几分能靠得住?”苏清雪微怔一下,随即便笑道:“有情不见得便好好待我,无情也未必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