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要见布彻尔的老师,我特地洗了个头、修好面,穿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叫了一辆马车驶向布彻尔就读的那所中学。
我走进老师办公室。
一个穿着橘色裙子的矮个子女人侧对着门坐着,戴着眼镜,俯身写着东西。才五月份的天气,她就迫不及待地露出小腿,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脚尖勾着高跟鞋,随着节拍轻轻摇晃着。
她很有女人味。正因为如此,我很怀疑,这种人适合给高中男孩做老师吗?我完全明白那群青春期男孩看见他们亲爱的物理老师白而丰满的小腿的时候在想些什么。甚至不需要很短的裙子,脚背绷起的弧度和皮肤上青色的血管就足够让男孩儿们浮想联翩。
我几乎不敢想象布彻尔也会是遐想她的一员——也有一些孩子为了引起漂亮老师的注意而故意闯祸,布彻尔会这么做吗?
我觉得这比布彻尔对着我的照片自慰可怕多了。
她突然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我,愣了一下,连忙把腿放下,推开椅子站起来,试探地问:“……赛德斯先生?”
“是的,是我。”我说。
我开口才发现声音这么艰涩,也许当时的表情也很难看,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苏珊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我被她领着坐下,看见她俯身时延伸到衣服底下的ru沟,一时竟然忘了说谢谢。
“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发现……”苏珊说,“其实这也不是一件大事,真抱歉就这样拜托布彻尔把你叫来。”
她说了半天也没告诉我正题是什么,我开始有点不耐烦。不过,这种女人大概就是男人普遍喜欢的尤物,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也很难把拒绝说出口。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她说,“布彻尔一直是个好学生,我也知道他性格内向。但是星期五下午他和同学打架了,确切来说是他把那个同学揍了一顿。我问他原因,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我——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似的。我不得不告诉他,如果不对我解释清楚,我恐怕需要按照规定惩罚他……”
“等一下,”我急不可耐地打断她,“什么惩罚?我,布彻尔的亲生父亲,都从来没教训过他。”
苏珊说:“别担心,赛德斯先生。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用后果来威胁一下孩子们。如果布彻尔不愿意跟我沟通,我就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很难做出公正的判断。”
“威胁。”我听得快要晕过去了。
我说:“布彻尔回家什么都跟我说了。那天——星期五下午,他那个同学撕了他的作业本,嘲笑他是没有妈妈的孤儿。我的前妻走得很早,失去她以后我没有再婚。”
苏珊惊诧得微微睁大眼睛:“我不知道……”
“因为你不是镇上的人,”我打断她的话,反问她,“像那些话,你希望布彻尔怎样复述给你听?”
我披上外套转身就走,身后是高跟鞋“笃笃”的声音。
后来坐在马车上,我回想起这段极短暂的谈话,意识到自己几乎没怎么给苏珊说话的机会,但是这又怎么样?反正我已经走了。
回到家以后,布彻尔主动迎上来给我开门,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浅蓝色像玻璃珠一样的,闪动着惴惴不安的神色。布彻尔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他的老师根本不了解他,而他明天还得上学,就算我告诉他可以请假,他也还是会背上书包。
我突然想到,是我让他交不上朋友吗?他会不会想要一个新妈妈?有时候我觉得他的确需要母亲,但有时候、我也希望是在大多数时候,他有我就够了。
我打开窗户,吸了一支烟,这时候布彻尔像一只摸不着头脑的小动物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故意弄出一点动静引起我的注意,在我看向他时又露出很无辜的表情。
我把烟头从窗户扔出去,转身对他说:“你那老师,简直就是一个婊子。”
布彻尔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尽管我这么说,但因为没有从我这里听到任何具体的起承转合,布彻尔还是显出很不放心的样子,一直旁敲侧击打听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特地找借口上床来和我一起睡觉,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怕雷声升级到怕雨声了,不过我的床倒也并不是完全睡不下两个人。
“靠我近一点。”我说。
我摸着他柔软的黑色卷发,年轻男人温热的呼吸让我有种挨着壁炉的感觉,我难以抑制地想要追逐这种温暖的呼吸,又怯懦地止步于那种生命力和我的衰老之间的差距。我害怕我的呼吸里有我没能察觉到的臭味,像经过老头们身边时闻到的那样。我又一次开始感到恶心,像嘴里含着一条金鱼。
“我让你不高兴了吗,苏伊?”布彻尔低声问。
“不,不,不,”我说,叹息一般地,“你是我的好孩子,永远是。”
“怎么突然这样说?”在黑暗中,他软绵绵的笑声把我所有痛苦都熨平了。我合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缓,在迷蒙中,一个柔软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