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冷,寒夜里的shi气像冰凉的手,摸得她哪里都不舒服,还得提防蛰伏在荒山野岭中任何一片黑暗下的饥饿的活物。此刻的这条山路,一般人走不了,连桃夭都觉得微微发毛,想来也是太久没有独行夜路,从前总有柳公子磨牙在侧,人多势众不说,单是柳公子一个,一只活成了老妖怪的大蛇妖,连本相都不用露,光一身杀气便足以吓倒一众宵小,毕竟自桃都出来,沿途遇到的种种危难,只要是武力能解决的,都算他的功劳吧,以及千万不要被他执着厨艺的蠢样子迷惑,厨房里的他恐怕只能用“人这辈子总有些想不开的时候”来解释,老妖怪也一样。可是……此刻竟有些想念他了。
寒风刮过,桃夭觉得自己的辫子都要冷得竖起来,加上野林中奇奇怪怪的叫声,着实令人心惊胆战。
不多时,昏暗的环境里渐渐出现一盏光,一座屋舍的轮廓也随之明晰起来。
那怪物确实不聪明,根本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一条尾巴。
至于桃夭,必须要十分小心才不会被脚下的石块绊倒,她一边要追着怪物行进的路线,一边得照顾自己的脚,顺便在心头暗骂是哪个无聊的人往好端端的平地上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石头,然而还没骂得痛快她的视线就被粘在其中一块石头上,借着不远处的光线,她突然意识到这片面积不小的荒地上摆放的并非普通石头,那些毫无章法胡乱排列的东西……是墓碑。
亏得她是桃夭不是王夭也不是李夭,不然真要被吓到魂飞魄散的,这死怪物,居然把她带到一片十之八九是无主坟地的鬼地方来了。
为什么会是这里?
屋舍越来越近,连它破烂腐朽的房顶与墙壁都看得清楚了,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许是不知多久前留下的供守墓人住宿的地方。但是……等等,那打斗的声音跟在房子前头纠缠晃动的人影又是怎么回事?
那怪物突然加快了速度往屋舍那边小跑而去,跑着跑着就离了地,最后化成一道亮晃晃的白光,桃夭自是不能让它甩掉,紧紧跟上,最后在房舍斜对角的一个土坎前伏下身子不再前进,而怪物所化的白光也停了下来,唰一下钻进一根插在屋前泥地里的棍子中。借着那盏挂在屋檐下的破灯笼的光,桃夭细看,发觉那根三尺有余的棍子并非寻常物,似以青铜打造,棍身上龙纹缠绕古朴大气,在夜色与灯火中泛着淡淡的青光,倒是一点不邪气,反有些震慑祟物的气魄。
住在棍子里的妖怪?
可是……妖怪没有妖气,棍子更没有……桃夭迅速想了好几圈,莫非是自己记性差了,竟完全不记得世上有这种妖怪?
但棍子跟妖怪的事现在暂时可以不管,因为另一头的场面更稀奇——那是个男人吧,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岁,高挑且结实,隔着黑色的衣衫都能看到随着他每一个动作所牵扯出的肌rou线条的变化,柳公子跟他比都要瘦弱几分,一看便是常年习武还习得很不错那种,面目却不蛮横,英气虽重,亦不掩俊逸,哪怕是个单眼皮,眉目也生得分外恰当,似哪个肖像大家祭出了最好用的笔,一笔勾勒出此生最成功的线条,即便在如此不美的光线里,也是神光暗藏,明察秋毫。
在最短时间内看清楚人们的长相尤其是年轻公子的并对之做出评断,向来是桃夭的爱好之一,但她此刻只为一个问题揪心——你说你身材这般出色长得也还蛮好看,干点啥不好非要大晚上的在坟地里跟一具骷髅打架呢??
真的,虽然天气冷人就容易饿但她肯定没饿到眼花,眼前这位不知来路的男人正忙着对付的,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髅,那骷髅身上还挂着破破烂烂的褪了色的衣衫。
两个家伙打得还特别Jing彩,也不知他师从何人,反正一招一式既如行云流水,却又拳拳到rou力大无穷的样子,加上他右手腕上戴的一块银白闪亮光可鉴人的护腕,打在骷髅身上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响,那骷髅竟也是高手,被他这么打不但没有散架,反而还能找到机会回击,看它的动作,居然跟他是同一路,若换成个有血有rou的大活人,只怕会以为他俩是同门师兄弟。
十几招过去,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换谁来看都定以为是高人与妖孽大打出手,桃夭一开始也这般想,但越看越怪,最怪的就是她忽然留意到此人的护腕似乎另有文章,虽看起来质地坚硬,但也不至坚硬到接招无数却连丝毫划痕与凹印都没有,可见并非普通金属打造,且其明亮平滑的程度堪比一面镜子,随着他手臂的每一次挥动而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迹。她瞪大眼睛再细看,那护腕上下翻飞时,似乎隐隐可见一排赤色符文在其中,并非刻在护腕面上,更像是从里头浮出来一般,更有趣的,是不论骷髅站在哪个角度,那护腕上始终照有它的影子。
桃夭顿时恍然大悟,这小子施展的竟是“镜术”!
她记得桃都收藏的古籍中有一本专门描述过此种术法,之所以令并不热爱泡书堆的她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这门术法真的用了整整一本书的篇幅来讲,可见“镜术”是一门很广阔的术法,其下分支无数,她潦草翻过,依稀记得连世间常见的“傀儡术”也归于此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