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全体兵士嘶吼着回应。
城里城外,都拼命了。
他不记得那场焚毁一切的大火究竟烧了多久,只记得无论白天黑夜,城上的天空都是黑的,空气里充斥着呛人的味道,光是吸一口便觉喉头刺得难过。
烧到再没有东西可烧时,火就灭了。
他们往城门上浇了许多水,又等待了好一阵子。
“开门吗……大人?”下面的人向他征求最后一个答案。
他望着在高温里变了颜色的城门,迟疑片刻,点点头:“开吧。”
其实心里明白,纵然现在把城门拆了熔了,那道门也还在那儿,永远不可能再打开。
缓缓被推开的城门发出低沉无比的吱呀声,似垂死之人最后的呻yin。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依然紧紧握着手里的剑。
一股骤然涨大的紧张攫住在场每个人的心脏,明知道门后什么都不会再有,却还是惧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冲出来一样。
深黑色的灰被晨风卷起,挑衅般从渐大的门缝里涌出,在空中张牙舞爪地向所有人示威,它们背后,只有残垣断壁与死一般的寂静。
他沉默了许久,接下来呢,该清理战场了吧,也是可笑,没打仗的战场算什么战场呢。
他苦笑,抬手做个手势:“进去吧。”
“是!”队伍里每个人都用极大的嗓门掩盖挥之不去的不安。
他是头儿,理当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火已灭,城已寂,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该高兴才是,功臣之名跑不掉了,漆黑的路踩上去固然不舒坦,但若尽头是光明繁华,那一切也该是值得的吧。
他的不安里忽然又有了一丝期盼。
很快,他的脚踏过了界限,门后这座曾穿梭过无数次的城池,以它一生中最狼狈绝望的模样安静地等待着他。
跟在身后的士兵哆嗦得越来越厉害,在白天的光线下彻底看清城中之景后,他们居然吐了。
哎呀段大人来了呀,这筐水果你拿回去给兄弟们分一分,这天气热的,难为你们还要巡城。
段大人段大人,借一步说话,听说您还未娶亲?老身有个侄女,性格柔顺相貌又好,段大人可有意一见?哎哎段大人您别走啊!
段大哥,您要的磨剑石已经制好啦,瞧瞧满意不满意!
段哥哥,阿娘让我把这个药包给你,说戴了它能祛蚊虫,还说我家不富贵,买不起别的,只能拿这个当谢礼,多谢你昨天把爹爹背回来。
段大人……段大人……
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从哪里来的!那些在春夏秋冬的光影里嬉笑怒骂的脸孔又是谁?
直到他的视线从虚空中落回地面,落到地上那层层叠叠的失去生命的躯壳上时,他混乱的意识才像被针扎过一样,由痛而醒。
是卖水果的黄大叔,是热衷给人说媒的姜婆子,是城东铁匠铺的小飞,是城西老徐家的胖丫头宝儿……还有别人。可现在,他要如何将这些不久前还正常出入于他生活的人认出来?虽然他们就在这里——每一具烧成焦炭的躯体都可能是他们。
他低埋着头,不敢放任视线往更远的地方去。
许多人好奇地狱是个什么模样,无尽的黑暗还是灼人的火焰,他觉得他们想的都不对,所谓地狱,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切都被摧毁,却独独留下你。
他仍不敢抬头,只觉头顶落下的光摇晃得厉害,要将他狠狠推倒一般。
只听“哗啦”一声,宝剑脱手,他双膝落地,重重跪在这座已死去的城池面前。
“大人!”身后的士兵见状,赶紧来搀扶。
“大人您没事吧?”他的胳膊被紧紧握住。
“没事……不用扶我。”他摇摇头,却仍不愿抬头。
“您没事,我们有事啊。”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又古怪。
他一惊,猛然抬头,身旁哪是他的士兵,分明是个漆黑的人形怪物,浑身冒着热气,脸上只得一对冒着红光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
他心下大惊,一脚将之踢开,提剑在手,指着滚到一旁的怪物怒斥:“何方妖孽!”
怪物慢慢爬起来,一言不发,只笑得像一只被卡住脖子的鸭子。
冷汗shi了他的衣裳,一阵风吹过,背脊上更冷得厉害。
他忽觉身后不妥,转身看去,手中宝剑差点又落了地——
无数漆黑的人形自地上逐一立起,都生着相同的赤红眼睛,齐齐盯着他,说话也异口同声:“段大人,为何不开门?为何不开门?”
他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一时间不知该顾前还是顾后,满腔惊惧与怒气都凝在寒光闪闪的剑尖:“你们……你们休得猖狂!”
“为何不开门?为何不开门?”
数量越来越多的黑色人形摇摇摆摆地朝他聚拢,无数张嘴里只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
“为何不开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