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最大的力量,不过是让当局者迷,不得出路。
但总不能一直待在原地,她想了想,决定往城郭而去。
只是,光靠走路真的很累啊,主要是热,且干,每寸肌肤都在迅速脱水一样,人不吃饭能活好几天,没水喝那真是会速死……但放眼四周,连一株野草都没有,荒地之上除了她,没有任何别的生命迹象,食物跟水,只能是想象。
地面不但烫脚,还凹凸不平,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好几次差点崴到脚,有那么一次,整个左脚不小心卡进了地上的裂缝里,拔出来时,脚踝上居然卡着一截白森森的掌骨。
桃夭皱眉,用力一跺脚,白骨散落开去,刚好一阵狂风袭来,飞沙走石之势,几根无主白骨更是轻如草芥,被卷裹着去了不知哪个地方。
而狂风委实讨厌,稍不留神便被迷了双眼,桃夭捂住眼睛蹲下身子,好一阵子才等到四下平静,这才放开手,眨巴眨巴几乎要流泪的眼睛,又呸呸呸几口吐出灌到嘴里的尘土。
想不到胖鱼还有两把刷子,幻境体验十分真实呢。
她哼了一声,又下意识地朝刚刚陷住她左脚的裂缝里看去,顿觉有异,她干脆趴到裂缝前,整个脸几乎贴到裂缝上,旋即,倒抽一口凉气——裂缝之下并非泥土,而是一片被赤红岩浆包裹的河流状物体,用一种极缓慢而沉重的速度流动,数不清的白骨遗骸在其中翻滚沉没,看似温度很高,实则冷入骨髓,跟地面上的温度天差地别,一眼看去,竟很难判断这条“河”离地面有多远的距离,眨眼间很近,骤然又很远,根本判断不出它有多深多宽多长,只知看得越久,爬到背脊上的一股寒气便越嚣张,越令人难受。
桃夭猛抬起头,闪到一旁,实在不愿再往缝隙里多看一眼,素来不在任何诡异事前失态的她,额头居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微微喘着气,扯起袖口赶紧擦掉汗珠,又本能地四下看看,确定的确没有他人在场之后,才稍微定下心来。刚刚自己那模样,断不能被第二人看见,否则桃都的桃夭就真的尊严全无了。
一骨碌爬起来,她深吸口气,忍住愈发严重的灼热与干渴,加快速度往那城郭而去。
可是,离城郭越近,脚下便越不对劲。
疼,越来越疼。
桃夭停下来,往脚下一看,原本只是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不知从几时开始,渐渐冒出了锐利的石针般的玩意儿,起初还比较短,一脚踩上去未必有太大感觉,顶多以为被石子儿硌了脚,不曾想越跑越疼,若是哪个皮粗rou厚反应又迟钝的,再没头没脑跑下去,脚底板被扎穿是早晚的事。
此刻,她小心翼翼地将两只脚摆放在石针之间的空隙里,又观察了一下前路,那城郭已在眼前,甚至已经能依稀看到那扇紧闭的城门,只是通往那里的路实在是越来越不好走,越往前,石针的长度越长,分布也越密集,再不留神的话,怕被扎穿的可不是脚底板这么轻巧了。
这般情形委实少见,话说什么见鬼的土地能长出这般的石针来?!桃夭虽然躁怒,却不敢乱发脾气,现下也只能稳住身子,从石针之中找出能走的路来,一点点往城郭靠近。
身体里像有一把火越烧越旺,可背脊上又始终爬着一股寒气,冷热皆在折磨人,好几次桃夭都差点踩错了路,虚惊之中,终于走到了城门前。
两扇漆黑高耸的黑木大门严丝合缝,面上雕满看不出门道的花纹,说是花纹,又像乱涂的符咒,不知这城门在此地矗立了多久,只见它身上每道纹路里都是风沙的痕迹,没有任何光泽,黢黑木讷,即便拿最亮的光源去照它,也照不亮的,就是这般深不见底的感觉。
城门顶上还刻了字,不知是刻太浅,还是被经常扑面而来的沙土盖得太严实,只依稀能辨出最后一个字——狱。
狱?!
莫非这城郭竟是一座监牢?
桃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想这四周的异状倒也合了这个“狱”字,若不是为防止囚犯外逃,何需大门紧闭,何需密密麻麻的石针,虽知此地是幻境,但幻境亦由现实而生,世间必有一处地方,与此地半斤八两,再看这四周恶劣之极的天气与环境,确实不是为寻常人准备的居处。
好你个死胖鱼,居然怨毒至此,把我往这样的人间地狱里送!
桃夭一边骂它不得好死,一边横下心来,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走到了城门前。
真的好高好大的两扇门,想望到顶,桃夭的脖子都仰疼了。
不过,门后似乎有动静,听起来颇为喧哗,仿佛背后藏了一个市集。
她走上去,双手放在城门上,正打算将耳朵贴上去,却发觉手下感觉不对,看起来实实在在的城门,一碰到她的手,便荡漾出水波般的纹路,撑在上头也跟撑在一团若有若无的水流里似的,连城门颜色都变了,从黑不见底变成了一片清水,是真的清水,因为能透过它看到门后的一切。
真的像个市集,只是所有的房舍都是令人不安的赤红色,又透着隐隐的黑气,造型也与外头寻常建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