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当神父看向我,那眼里的温和以及包容将我的疲惫全数瓦解,我忽然萌生想要倾诉的欲望。在这个静谧圣洁的场所里,我想要无所顾忌地将所有倾诉。
我看着神父,说:“我的爱人……他被他们关押在了克林克监狱里。”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在逐渐发热。“我想我需要慰藉。”
“孩子,在这里,你拥有这个权利,任何人都有,且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他温和地说,我能够在他平和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狼狈和逐渐崩离的情绪。
“谢谢你。”我哽咽道,宽厚温热的大掌轻轻拍在了我的后背,我说,“他不会有事的对吧?他是个好人。”
“不会的,孩子。好人都会被庇佑的,都不会落得不好的结局。”可我却拥有无比的迷茫,对于接下来的路。是通往坦阔的大道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我真的不知道。
“这里,”神父为我指向教堂里正中央的座位,那里正对着前方彩绘玻璃照射的地方。“你可以坐在那里祈祷,我希望这能让你平静。”他温柔地说。“你最后会拥有答案的。”
我照着光引的位置,在座椅上缓缓地坐了下来。温暖的日光打在了我的头发上,可刚刚经历的事就像是黑夜才会遇上的惊心动魄,这里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在外头充满罪恶繁乱的纷争之时?
我的双手曾经沾满鲜血。
我杀了卫兵。
有保护我的人因此丧命。
我成为家族里的叛国者。
我的同伴生死未卜。
他们有的甚至还在以身试险,还在爪牙之中周旋。
我爱的人身陷囹吾,我在这里。
上帝,原谅我,原谅我的无助和彷徨,原谅我的不强大与单薄……原谅我……
我缓缓地伏在前排的椅背上,仿佛那是我唯一的支撑,而此刻是我唯一一次内心里的宁静。
没有人来打断我,这个空间只余我一个人,安静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原来静谧之最却是心中最嘈杂的声音,似乎只要抬起头来,所有事情都会消失,回归原点。
我将头从臂弯里抬起来,日光已经西沉,光影消失了,教堂里早已一片黑暗。
大堂里只余温柔黄澄的烛火,神父将两排烛火都点上了。
而站在那一片闪烁的烛影当中,我的同伴们就在那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了那里,安静地没有选择打搅我。
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都布满了奔波后的劳碌与打斗后的疲惫。这群雅各布的男人啊,他们在杀戮里骁勇缠斗了那么久,这片净地本该与他们的气质相违背的,但他们的眼神却又是那么地真挚。
他们才是真正的好人,真正应该得到救赎进入天堂的灵魂,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上仅有的圣洁和安宁,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违背纯善的初衷,身不由己地陷入涌流般的斗恶之中。
上帝啊,我缓缓看着面前的每一张脸孔。请你一定要解放他们的灵魂,请你一定要。因为他们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却依然还是挺直了腰背选择继续在前方战斗。
请你,一定要守护他们的躯体,将他们带到最安静的场所,他们值得拥有最存粹的安宁,他们为自己的人民和伙伴已经付出了太多了……
奈杰尔先是打破了我与他们的沉默相对。
“You’re like an angel, when you sit down there.”(当你坐在那里,我以为那是个天使。)
我也是。我又对他们露出了微笑,在努力看清他们的模样。
“其他人呢?”我轻声问道,怕惊扰这片难得的时刻。
“我们牺牲了几个兄弟,但大部分都挺好。”杰米回答。“我想是艾德将你的弩-箭故意摆在了教堂门外,好让我们找到了你。”
“这真的得要感激他……”艾德刚才奋不顾身保护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恰恰他却是在最危险的位置与虎谋皮,我不敢想象事情败露的那一天,只希望所有的事情可以快点到结束的那一天。
我看着站在边上的卡尔以及谢伊。“我们如约会面了。”一如计划里的时间,只是地点不一样,但总归我们都相安无事地再次聚到了一起。
“看来菜鸟战队也是靠谱的。”卡尔故作轻松地耸肩,就好像我们刚才只是各自经历了一次很小的波折。我想扯开一抹笑,却听见自己有些不平稳的声音在问他:“他……怎么样了?”
他沉静地与我对视数秒,最后说:“他的情况很不好。”
我以为他至少会为了安慰我说谎,但这才是卡尔,可实话却像利刃扎在了心脏上,疼痛一丁一点在蔓心尖延开来。
“他们用残酷的刑罚审讯他,雷吉的确是狗娘养的畜生变态。”卡尔说。“但他这样的情况迟早会让他们将他送去救伤院。”
“哪一间救伤院?”奈杰尔脸色铁青。
“我不知道,雷吉做事情向来难以捉摸。”
我忽然开口道:“圣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