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夭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两步,面色愈发冷峻了。
“便是不说爱慕,只说救命之恩。你也已经救了我三次。十五日前我重伤跌落山崖,是你救我回来的。我临近毒发身亡,是你呕心沥血调制解药。昨日,我九死一生,也是你救下了我。”
陆肖仰头望着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在月色的掩盖下,眼神透出执拗的虔诚。
他的声音稍低了几分,收敛的笑意,神色显得更为郑重:“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我早就无以为家,我愿意在你身边为奴为仆。你可以用毒来控制我。或者,你之前不是养过狗……”
陆肖的声音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垂下眸子,藏起所有的狼狈,却还是坚持将话说完:“所以你还可以用Jing铁锁住我,我有内力护体,便是睡在院子里,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的嗓音愈发沙哑,艰难地合上眼睛。
他把自己所有的自尊骄傲生生碾进泥里,卑微至极却心甘情愿,只等着眼前人的宣判。
第69章 真是个怪人
忽然有人拽过陆肖的胳膊,将微凉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
瑾夭蹲在他的面前,仔细地给他把了一次脉,白色的裙摆沾上尘土极为显眼,她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探身靠近,伸手摁在陆肖的眉角,瞧了瞧他的眼睛。
瑾夭时常给他诊脉,她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
若是往日或许只会让陆肖紧张一些,可在现在的这个节骨眼上,莫说是这样的亲近,便是轻飘飘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心如震鼓。
陆肖感觉被触碰的地方涌起一阵酥麻,那种酥麻一路窜进血脉,片刻间便将他的防备杀得七零八落,耳边只剩下自己狂跳的心跳。
陆肖强行压着胸口的躁动欣喜,谨慎地去看夭夭的神色,唇瓣却已经紧张地抿成了一条线。
瑾夭很快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错了半步,沉yin了半晌,开口道:“你并未犯癔症,为何会说疯话?”
陆肖被她说得怔了一下,随后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一颗心还是坠得生疼。
瑾夭许是之前看到了他面上的紧张,莫名有着多年前看诊的感觉,便又绷着脸嘱咐道:“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除了这些外伤,还有之前的毒给你留下一些病根。一会儿,我给……”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会儿不是在看诊。
瑾夭皱了皱眉,没说完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就彻底变了模样:“你自己去镇上找了大夫,开两幅调养身体的方子。”
虽然,开个方子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镇子是有些远,但是以这人的武功,再加上之前给他的那堆救命的药,怎么也能顺利到镇子上的。
这人现在一心想要留下来,她又不愿意,便不能给他半分希望。
瑾夭想到这里,就有意将面色往下沉了沉,冷着脸,语气也是刀子般冷硬:“我救你并不图报,莫要以这件事来胡搅蛮缠。”
她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对这个满身伤痕跪在这里的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
其实,瑾夭虽然性情冷淡,可作为医者,还是会对病患心软两分。
只不过,她清楚地知道,那人身上的伤虽然看着严重,但最紧要的反而是心病,倒不如表现得更冷硬一些,来绝了他的心思。
瑾夭头也不回地走了,过了小路,回院子前还顺手关了门。
她这会儿胃饿得发疼,转头便去了灶房煮了粥,囫囵地喝完了一碗寡淡的粥,回卧房时余光扫到了院子外的人。
昏暗中只能看到身形的轮廓,明明是跪着的,腰背却仍旧挺直,肩平腰正,竟似是月下饮茶,有种莫名的傲然清贵之意。
瑾夭冷漠地将余光收了回来,迈步进了卧房,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反手关门,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执迷不悟。
真是个怪人。
瑾夭将事情抛到脑后,洗漱睡觉,屋外没有一点声音,胸口又隐隐有莫名的感觉。她拧着眉,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墙。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绪慢慢沉静,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屋中的烛影摇晃,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瑾夭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坐起身,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脑袋一阵阵发胀。
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行径违背了师父的教导,昨晚才会梦到屋外那人满身伤的样子。
自从记事起,师父就总教她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一遍遍告诉她要心怀天下,便是深陷囵圄,也一定要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然而,师父到死也没能给她养成那样热心的性子。
甚至因着一些事情,她的性子比小时候还要冷淡木讷一些。
师父说的那种兼济天下的人,瑾夭也是有几分敬佩的。只不过于她而言,更信因果缘法,生死皆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