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里就剩她一个人了,白静姝才把做了一半的鞋面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她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摔了鞋面尤不解气,弯腰把它拾起,用手边的剪刀三两下剪成了碎布。
灰色的兔子毛散了一地,白静姝捏着自己因为用力而颤抖的指尖在这纷乱里逐渐找回了冷静。
她又不傻,如果先前是因为想逃避不愿意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碎月的试探和挑衅却生生逼着她揭开了那层自以为是的纱。
她喜欢上了元昭胥,或许这感情还未有多么深,但她确实喜欢。
否则也不会因着碎月这么点明目张胆的小伎俩就气成这个样子。
她是喜欢了,那元昭胥呢?白静姝拾起一团兔毛,静静地思索二人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从书局的初见,到今早的拥吻。白静姝这才发现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为什么会深陷迷局而不自知。他拥抱自己的力度有没有变化,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几分真心,他说的调情之语是不是随口而来。你情愿他对你的每一个亲吻都是发自内心,所以太难分辨。白静姝回忆起那些细枝末节,就像是回顾自己一步一步陷落的过程,根本看不清楚。唯一能让她肯定的就是,元昭胥一开始对她起念头,大约逃不脱男人的见色起意。至于现在
白静姝想到昨天晚上在厨房里那个吻。
分明不带情欲的,可每每想起都叫她脸红心跳。
她感觉自己就是被那个吻所蛊惑,或者说被她从未见过的元昭胥所蛊惑,一个无所不能的战士忽然向你展现了伤口,她会好奇,会探究,甚至会升起无限的怜惜。
女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容易母爱泛滥。
白静姝思来想去,仍是毫无头绪。
必胜。她小声呼唤道。
穿着黑衣的必胜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面前。
你去盯着元昭胥院子里的那两个丫鬟,尤其是碎月。不用对她们做什么,留意她们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就好。
碎月对她表现出了攻击性,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这天晚上,元昭胥没有回府。
皇帝崩逝两天,再停灵一天下葬后,康王就要即位,前朝后宫都是事儿。
夜里大臣散去,康王与元昭胥一前一后去往偏殿休息。
你随我来。康王头也不回的对元昭胥道。
后面的奴才见状已然脚慢一步给他们父子二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你说要回漠北去,是什么意思。康王年近五十,却因着武将出身毫无暮态,浓眉大眼威仪如山,他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元昭胥,他唯一的嫡子。
也是他的长子。
曾几何时,元昭胥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将自己所有的父爱倾注在了他身上,可以抛却皇子的脸面,叫元昭胥骑在他脖子上满京城的跑,亲自教导他骑射武艺,从他牙牙学语到蹒跚走步,再到如今相看两厌水火不容。
就是对皇位没兴趣的意思。元昭胥能猜出康王在想什么,嘴角挂着讥诮:父王以为我什么意思?以退为进?还是想先把着兵权逼你立储?
自己心里的想法叫元昭胥猜了个正着,康王纵使浸yIn官场数十年,脸上的表情也有瞬间难堪,这难以察觉的变化却让元昭胥捕捉到了,他冷笑一声,面上的厌恶和不屑也渐渐透出来。
多可笑,就在刚才之前,他竟还有那么一丝期望。
元景瑞!你放肆!康王怒目圆瞪,嘴边一侧胡子气得翘起。
儿子放肆这许多年了,父王现在才知道么?元昭胥无甚所谓的样子对康王建议道:父王若要立储,就从老六老七和老九里选吧,若换了其他人,儿子不敢保证会不会造反。
说罢,他欲转身而去,康王面目Yin沉冷寒,再出声就带出几分枯槁来:没有兵,你想怎么反。
父王这四年来久居京城,漠北十二大将还遣得动几人?你若想与我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儿子也没什么意见。比起康王的每一道筋rou都绷直的僵紧,元昭胥像是在讨论明日吃什么一般随意。
听不到回应,也不打算再听他说什么,元昭胥朝着门口大步走去。
皇帝停灵三日,送葬的队伍开拔前往西萋山。
浩浩荡荡近千人的队伍整整走了两个时辰才到,皇陵从他登基那日就开始建造,不过几年时间,根本未能按照原先的图纸完成,却也只能匆匆收尾。
不远处的寺庙还在鼓钟,在大臣们或真心或假意的哭天抢地声中,小皇帝的御棺被抬进了皇陵。
小皇帝下葬第二天,康王登基,改元号德隆。
元昭胥终于有空回趟府。
入了腊月,天气越发冰冷刺骨,行马的时候,北风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白静姝在屋里燃了三盆炭,也不过刚好能出被窝而已。
赵氏在今天早上用了饭之后便去了昌平侯府,毕竟小赵氏还在,她一到京城就进了王府,不去看一眼妹妹于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