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站稳身体,就被一把钢锥捅进了心脏。
楼雾失不可置信地低头,明晃晃的钢锥的确刺破了他的肋骨,鲜血正大量涌出,而他的身体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痛感传入大脑。
他试着往前一寸,变星霜双手握住钢锥,脸上又是惊惧又是惶恐,但那钢锥却是实打实地又刺入一些。
终于,楼雾失能察觉到痛了,剧痛一层一层自他身体里荡开,避无可避。死亡不会优待任何人,它对谁都是平等的。
他蹙起细长的眉,眉头皱出苦闷的弧度,让他又气又恼。钢锥大约插入一寸多,只是刚刚触及心脏,不致死,但是疼。
楼雾失费力地扭动脖子,听见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骨节已经生锈。每转一下,都觉得血ye以可怖的速度流失,可能下一刻没有把头转回来的力气了。
在意识模糊之前,楼雾失找到了月明的尸体,是撞柱而亡。
变星霜依然紧紧握着那把钢锥,亲眼见到那么多血从他心脏处流出,和预想中的所有感情都不一样,他害怕,不是害怕楼雾失死后自己的下场,是单纯为自己杀了楼雾失这件事而惶恐。
楼雾失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僵硬地转过头,气若游丝:“为什么?”
“哥哥的事,你是骗我的,还有李嬷嬷和月明,所有事情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变星霜看上去比他还要痛苦。
楼雾失察觉到一股比被捅穿肋骨还要剧烈的痛,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双手握住那把钢锥,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苍白笑容:“既然你这么想,那就是吧。”
语罢,他用力拔出钢锥,仰面直愣愣地摔在地上。后脑磕碰地面发出结实的响声,还没等变星霜反应过来,鲜血有如泉涌,实打实地喷了他一脸。
变星霜瞪大眼睛,连眼白上也沾了血,看上去格外可怕。
钢锥掉落在地,他凝视着那个不停冒血的窟窿——本该最熟悉那是什么伤口的,怎么到这时,像第一次杀人似的。
他下意识伸手去捂,可怎么都够不着,于是他趴在床上,就这样一寸寸往前,身体失衡,刚好摔在楼雾失旁边。
他笨拙地用双手捂住楼雾失胸前的伤口,惧怕到抖如筛糠,在他眼中,像是能看见楼雾失的生机随着这些血一起涌出来似的。
血从他指缝里涌出,他便把这个胸膛都堵上去,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这时应该叫人。
“来人!”
他声嘶力竭地喊了好几声,才惊动管家,带了一大群人闯进来,看见躺在地上快死了的楼雾失,和趴在郡王身上的变星霜,整个人都呆在原地,还是匆匆赶来的家丁侍卫机灵,立刻赶上前去。
几个家丁提着变星霜扔在一旁,抬起楼雾失的身体,又匆匆忙忙地去找郎中。
这时楼雾失还有一口气在,变星霜听见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不关他的事,别动他。”
再看见那柄明晃晃的沾着血迹的钢锥,只觉得无比刺眼。
尽管有楼雾失发话,他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会怎么处置他。那时这里除了楼雾失和他没第二个活口,如果不是他干的,难道是鬼动的手吗?
但让他失望的是,这些下人已经习惯对楼雾失唯命是从,楼雾失不让他们动变星霜,他们就真的不动,放任他靠坐在床边,假装没这个人存在。
变星霜就这样被遗忘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们提了五六个郎中进来,还有一个是郡王府独养的,年龄比他们都大些。
他们乱糟糟地围住楼雾失,其间难免有磕碰到变星霜的时候,偶尔踩一脚,踢一下,嫌他碍事,又问能不能把这半死不活的人抬走。
于是变星霜被拖远了,没有依靠,自己坐不起来,只好瘫在地上,像一个没生命的破娃娃。
这个位置不碍事,果然没人再想起他。
他们都在关心楼雾失的伤势,七嘴八舌地讨论会不会死,要怎样包扎。
变星霜本身已经十分孱弱,力道只够捅进一寸多,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
忙忙碌碌地给楼雾失处理好伤口,所有人又四散奔逃,顺便抬走了月明的尸体,这个房间里,终于又只剩下变星霜和楼雾失了。
那些人不傻,看得出是变星霜捅的,但郡王说别动他,就真的没人敢动。不过照他目前这样子,没人管,也就只能等死。
变星霜在冰凉的地上躺了很久。他已经快要麻木,分不清身上到底有哪里在痛。阳光渐渐暗下去,什么都看不清楚,困意就此上涌,他想这一睡也许永远不用醒来,便放心合眼。
半梦半醒中,被一声闷哼吵醒。
他还没睁开眼就知道是楼雾失的声音,这时觉得真烦,怎么黄泉路上也来拦他?稍微清醒些,又多出几分不该有的喜悦。
楼雾失还活着。
变星霜试着活动一下左腿,果然还很疼,看来的确是清醒着,没有死,也不是做梦。
于是他一点点挪动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