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没了动静,她以为他走了。南漪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手放在门栓上,挣扎良久还是拿开了手。可她一转身,裴益却已经在站在院中,扬眉而笑。一轮满月,光华流转间,恍惚他还是多年前月下的少年,脸上有春花秋月,眼中旖旎含情。
裴益拂了拂身上的尘,得意道:“我都说了,爷想进来,什么墙拦得住我?”
南漪后退,“你要干什么?”
裴益笑了笑,“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临时接到命令,我要去惠原作战了。来跟你告个别。”
南漪这才留心到他已经换了戎装。知道他会走,可不知道会这样快,快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可你的伤……”
他低头看了看胳膊,小伤,没事。”然后他走近了两步,“十一,要是我能活着回来,你就跟着我吧……要是我死了,你守寡,我就当你是为我守了。”"
“你!”南漪惶然失措。
裴益笑了起来,把她揽进怀里。她挣扎不得,想捶他,又想起他身上的伤。他并没有怎样,只是把唇埋进她发间。耳边轻语温热chaoshi。“我说笑的……要是我死了,你要是碰上好男人,就嫁了吧。”
南漪从来不知道,他也有这样温柔的一刻。
裴益眼中的笑意倏然散去,声气里有馁然的痛意,“我真羡慕二哥……十一,我真希望,希望可以重来一次,不要让我那样遇到你。十一,我好想回头……”
他胸前一片chaoshi,怀里的人在细细颤抖。她是他一生忘不掉的年少痴狂,是断骨挖心的痛,痛到骨里,也爱到骨里。
“你说句话吧,随便什么一句都好——让我去死也行。”
南漪慌得捂住了他的嘴,只是摇头,哭得说不出话。这一路看过太多生生死死,她怕狠了这个字。心里有许多难以名状的东西,堵在胸口,哽地难受,喘不过气。
裴益握住她的手轻吻,没有情欲,很满足。
“你别哭,我不逼你。等把东洋人赶走了,你再给我句准话,跟不跟我,叫我等着也行。每次一想到你和孩子,我都想着,我不能死啊,你都成寡妇了,不能再叫你当寡妇了。十一,给我留点念想,我就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南漪眼睛哭得发涨,唇也咬破了。他看得心疼,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身后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妈妈。”
南漪慌得抽出了手,裴益一转身,看到岚岚披散着头发好奇地仰头看着他们。南漪忙擦了眼泪,“岚岚怎么醒了?”
“我没看到妈妈,出来找妈妈。叔叔怎么不去屋子里坐?”
裴益笑了起来,姑娘可比娘懂事多了。他蹲下身去,她眉眼就是活脱脱一个小南漪。“岚岚真好看。”
岚岚甜甜地笑起来,夸她好看的人很多,但漂亮叔叔夸,是不一样的。“叔叔你也好看。”
裴益哈哈大笑,“丫头有眼光。快回去睡觉吧!”
“叔叔,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裴益不舍地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今天来不及了,下回吧。叔叔要走啦,岚岚要好好照顾妈妈。”
“叔叔你去打鬼子吗?”
裴益点点头。
岚岚走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她身上有和南漪一样气息,绵软的,清甜的。
“叔叔,等你回来,我把阿布送给你。”阿布,是昨天在街上买的布猴子。
裴益笑着笑着,眼眶有点红,他再抱了一下小姑娘,站起了身。他走到南漪面前,柔声道,“我走了。”然后打开门离去。这一次,再没回头。
第十四章 天寒冰雪满关河
不过几日,南舟终于把名单解了出来。但这名单怎么送出去,送给谁,怎么送?何家钺是被叛徒出卖的,她不敢轻信别人。思来想去,最信任的人只剩沈均逸了。但沈均逸的行踪飘忽不定,往常都是他找她。南舟想起他们曾约定过一个紧急的联络方法,或许可以联系到他。
南舟同裴仲桁合计了一夜,第二日叫外头看守的人去同汤川说一声,说她要去买几本工具书。等了半日,看守的回来说汤川同意她出门,南舟欣喜不已。但这一回裴仲桁不许她再单独涉险,一定要陪着她。南舟太懂得他的那份担心,于是点点头。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怕了。
南舟好阵子没出门了,在家穿衣打扮都随意,但出门总还是要略做收拾。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忽然转过身,“二哥,你过来。”
裴仲桁放下手中书,走过去一本正经地问:“夫人,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劳的?”
南舟笑起来,“你摸摸,哪边头发光滑?”
她长发披散,分成两边。裴仲桁认真地在两边头发上摸了半天,方才道:“左边的。”
“真的吗?”她又摸了几下,“我怎么觉得右边更柔软一些?”
裴仲桁其实是没觉得什么区别,但还是又摸了摸。“两边有什么不一样?”
南舟这才笑着说:“左边是沈先生送的法国发油,右边呢,是先前我在雁山收货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