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了阳台下头,江誉白道:“刘队长的船才下水就撞裂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条。”说话间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扶着沈丹妮从栏杆那里跳进船里。小船晃了一晃,又稳住了。
这船太小,一个划船的船夫,一个江誉白,再加上一个沈丹妮,不可能再上第四个人了。
江誉白看着南舟,“南小姐,我上去,你和沈小姐先走。”
“四少……”沈丹妮舍不得把他留在这里,但话刚出口,又觉得把南舟一个人留下很过分。
南舟退了两步,避开了江誉白伸过来的手,微微笑了笑,“沈小姐,你赶紧回家吧,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再耽误下来我就太过意不去了。四少还是先送沈小姐回去吧,她家里怕是要担心坏了。回来你们再来接我也是一样的。”
沈丹妮一到了船上,江誉白就拿了雨衣给她穿上,可毕竟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了,白天又淋了雨,这时候打起喷嚏来。
南舟又催道:“你们快点走吧!沈小姐白天淋了雨还没换过衣服。”她的衣服也shi哒哒地粘在身上。
隔着雨帘,江誉白目光里全是不舍。但他是受人之托来救人的,不能再耽搁了。便大声喊道:“南小姐,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来接你!”
南舟强挤了一点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屋子。马灯里的油燃尽了,她腿一软,跌倒在地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她不是那么娇气的人,但这会儿却疼得眼泪直往下流,怎么都停不下来。
水是突然间涨起来的。她一直等着江誉白,没等到人,却等到了汹涌而来的洪水。好在她没睡着,眼看着洪水冲过来的时候,冒着雨,手脚并用爬上了房顶。瓦片打滑,几次差点滚进水里。她紧紧抱着屋顶的烟囱,不敢松手。眼睛被雨迷住了,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咬着呀一分一秒的等下去。她不能松手,她要是死了,他找不到她怎么办?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南舟抹开粘在脸上的头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汪洋。那汪洋上一艘艘的“小船”,是人家的屋顶、木盆,那些蠕动着的,是和她一样爬上来的人。
他没来。
南舟在房顶呆呆地坐着,看着久别重逢的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来。对上那日光,刺的眼睛生疼。她闭上眼睛,身心俱疲,抱着烟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南舟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他来了!
她猛然抬起头,阳光太刺眼,她眯起眼睛。一条小船由远及近,船上只有一个人,一边划桨一边张望。阳光在浑浊的水面上撒了大片的金片,波光粼粼。那个人分水而来,人在阳光和波光的笼罩里周身也染了一层光,似天神而降。
南城已经面目全非,辨不出东南西北。上游洪峰到了,为了保住达官贵人聚集的东城区,就炸了堤,水一下都泄到了南城。裴仲桁早上才从无线电里听说南城被淹的事情,各个铺子里的掌柜不管淹了还是没被淹了的,都派人来知会了一声。城郊良田被淹了,路上树木摧折,马路积水,道路通讯皆中断不通。有个铺子就在南舟家的附近,铺子里的人跑到裴家通消息,他心烦意乱的抽了两支烟,还没听来人说完再也坐不住了。
驱车先去了城区的灾民安置点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南舟,却是看到阿胜和南家人。阿胜等了南舟整整一夜等不到南舟,已经急得嘴角发泡。他四处找船怎么都找不到,直到看到了裴仲桁。他像见到救星一样冲到裴仲桁面前,扑通一下就跪下去了。“二爷!我们九姑娘还在家里,沈小姐说送她出来,等了一夜,还没出来。二爷,求您去找找姑娘。堤破了,姑娘她一个人怎么办……”阿胜的话说得没头没尾,裴仲桁却听明白了,南舟还在家里!
他没这么慌过。有些事,他经达权变算无遗策,但水火无情,他太知道人力在自然面前是何等的渺小。
震州大船很多,但小船却有限,有限的小船这会儿也都被当局调用了。他动了关系,好不容易才匆忙间找到一条船,也没有船夫,全靠着他桨划。进了南城,他顿时心凉了半截,茫茫一片泽国,他已经找不到南家的位置了。
他朝着记忆里的方向划,一路过去,但凡看到房顶上呼救的人便要停下来仔细分辨,可都不是她。有时候水上飘过来一个尸体,看得触目惊心。还有抢船的、从死人身上扒东西的……他一下又一下地划着,说服自己冷静。南舟水性好,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但那样汹涌的洪水啊,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办?
南舟,你给我好好活着!
南舟慢慢地站起身,仿佛这样可以看得清楚一些。但当她终于看清楚船上的人时,刚欢喜起来的心转眼就跌进深渊里。
不是他。
裴仲桁看到了南舟,惶然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赶忙把船划过去,伸出手:“九姑娘,跳过来!”
南舟一动不动,人和目光都木木的,像是被人抽走了魂。
裴仲桁伸长了手,猛地把她拽到船上。南舟没站稳,摔倒在船上,这下摔得不轻。裴仲桁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