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道:“哎呀小娘子害羞了,咱们不要耽误人家,还是去别处瞧瞧吧!”
一行人走远了。裴仲桁看了看天,“回去吧,天色不早了,瞧着要下雨了。”
南舟点点头,随着他往回走。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地回头去看自己的船,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烈。屋子里shi意浓重,地上也返了chao。还没到就寝的时候,屋子中央的房顶上便开始往下滴水,两人忙拿盆接住。地上是睡不成了,好在床那处的屋顶还算齐全。床上干爽,两个人只得都坐到床上去,各距一边。
外头暴雨倾盆,感觉房顶都要被冲开了。南舟歪头看了看屋顶,“你说这屋顶不会榻吧?”
裴仲桁却是合衣靠在左边床头,已经闭上眼,一副生死由命的淡然。
南舟总是不踏实,只觉得落雨声铺天盖地的吵得心里没着没落。忽然又想起那河里的船,心里有些惋惜,如果有一艘能飘到江誉白那里就好了。也不知道他如今知道不知道自己出事了,希望不知道。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有点乱,度日如年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她看他双目微合,便靠近了些,低声问:“二爷今天放船是为什么?”她绝不相信真是所谓的闺房之乐。
他倒是没瞒她,“这寨子位置隐秘,但水水相连,定然有个通畅的水道。外头有人接应,看看能不能接到那些船。”
“要是外头的人没接到呢?”
“那再想别的办法。”
他的语气总是不急不徐的。南舟“哦”了一声,安下心来。
想是房顶的茅草被掀起了不少,外头下大雨,屋子里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南舟感慨道:“这真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了。”
木盆盛满了水,然后又溢了出来,地上渐渐也有了一层薄薄的积水。他们这床便如同汪洋里的一叶扁舟,很有些“听风听雨江湖上,一叶轻舟檥钓沙。”的孤远来。
南舟睡不着,“要是房顶被掀开了,回头停了雨,就能躺着看星星,那样就知道咱们在哪里了。”
裴仲桁睁开眼,往漏雨最多的那处扫了一眼,“九姑娘会看星象?”
南舟来了Jing神,“跟着学校里的一位老教授学过。你晓得人在海上,不能昼行夜宿,只能往前航行,没有指南针之前靠的就是看星象定方向。这就叫‘过洋牵星’,这种看星象定方位就叫牵星术。”
“看什么?”
“就是看重要的方位星啊,比如北极星、北斗星的出地高度,然后通过计算来确定船舶的方位。后来有了指南针,但要是配合看星,位置就更准确了。”
裴仲桁牵了牵唇角,人随着星走,想起来倒是浪漫。“就靠眼观吗?”
“Jing确的算法要用牵星板。”
南舟便同他解释是怎样的尺寸,怎样的用法。裴仲桁静静地听着。她兴致昂扬的时候语速会比平日快些,但说话又很有条理,叫人很容易明白。说完后,她有些遗憾地说:“本来老师说毕业后送我一套牵星板的,结果我学业未完,不好意思向他讨要了。”
裴仲桁却是转过脸看了看她,“回头姑娘过生日,我送你一套。”说完又微微阖起双目。没戴眼镜的脸庞看着很陌生。南舟笑了笑,只当他安慰自己。
这样的凄风苦雨,人心都比白日里脆弱些。南舟佩服他的定力,“二爷倒是从容。”
他闭着眼很浅地笑了一下,“我们是生死早就置之度外的人。”
“可我还不想死。”南舟道。
他睁开眼,看了她一眼。
她挑了挑眉,“难道你想死吗?我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做,我还没有环游世界呢。”
“九姑娘志存高远,叫人佩服。”
南舟听不出来他语气里有没有嘲讽,但她也不在乎。“二爷呢?总该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吧?”
他微微笑了笑,没说话。南舟见他不答,也没再追问。
南舟说了许久,困意仍无,肚子却饿起来了。还好吃的东西她都收得妥当,到处翻了翻,居然还有一包糖炒栗子。她铺了油纸在床上,盘腿坐着剥栗子吃。南岳的栗子比平常吃的个头要小些,但是味道却更醇厚。她这头吃起来,诱得裴仲桁也饥肠辘辘了。只是他没有夜里吃东西的习惯,便有些纠结。
南舟瞧出来了,剥干净了递给他,“瞧你晚饭也没吃什么,吃点吧!栗子总没什么说法吧?”
他垂眼看了看,“栗子熟食过多,阻滞肠胃。”
南舟怔了一下,有了愠意,“反正白日吃了性寒的枇杷,要腹痛腹泻的,这会儿吃这个正好阻塞一下!”
裴仲桁勉为其难地接过来,慢慢地吃了。甘甜软糯可口,可惜有些凉,若是温热的时候吃,怕是好吃到停不下来。
看他终于顺服地吃了东西,南舟方才露出笑脸。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剥栗子,天南海北地聊。大约是落入了这样的境地,虎落平阳,看他也没那么远不可及、不可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