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一小碟青盐握在掌中, 只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才回过神来, 将手里的小碟搁在了窗楣上,低低唤了她一声:“棠音。”
棠音的困意此刻也已褪尽了, 忙轻声吩咐檀香与白芷去月洞门处守着,待她们走得远了, 这才小声开口:“你怎么来了?我听旁人说,亲迎之前, 你我不能见面。”
她微顿了一顿,将视线落在他通身的狼狈上,迟疑一下, 只小声道:“还来的这么早,日头都还未升起。”
李容徽却并未回答她的话,只哑声开口道:“棠音,你我的聘书呢?”
“聘书?”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收在妆奁中的锦盒里。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话音未落,李容徽已紧跟着她的话再度开口:“我能看看吗?”
许是秋节里露水重,他穿得有些单薄,那低醇的嗓音听起来竟有些发颤。
棠音迟疑一下,轻声开口:“我让檀香去我哥哥房里拿一件厚衣给你穿上吧。”
她刚抬步往槅扇的方向踏出一步,手腕便被李容徽紧紧握住了,同时他的语声也落在耳畔,低而轻,带着一点央求的意味:“我想先看看聘书。”
棠音有些疑惑地抬目看向他一眼,终于还是缓缓点头,小声道:“那你先放开我,我替你去拿。”
话音方落,李容徽握在她腕上的手便已松开了,有些不按地落在了窗楣上,险些将刚放好的小碟打翻。
棠音忍不住又深看了他几眼,却终究没多问什么,只独自走到妆台前,将锦盒里的聘书寻了出了,隔着窗楣递给了他。
眼看着他伸手接了,棠音这才轻声问他:“你要聘书做什么?”
李容徽却并未立时回答她,只沉默着将视线落在手中的聘书上,直将这短短一封聘书,反复看了无数遍,心中翻涌的不安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聘书还在,完好无损。
昨夜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而他心中的小姑娘正站在他跟前,只隔着一扇长窗望着他,一伸手便能触及的距离。
深秋单薄的日色中,李容徽缓缓抬起唇角,深看向眼前的小姑娘,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云销雨霁般铺上笑影,语声也回复了往日里的低醇:“棠音房里有笔墨吗?”
“有。”棠音见他似乎不似方才一般反常,心中也微微一松。也未曾多想,只轻笑着应了一声,便自房里拿了笔墨来。还微挽了寝衣的袖口,亲自替他将墨研开,搁在了窗楣上,这才小声问他:“你要笔墨做什么?”
“再往上加一行字。”
趁着棠音微微一愣的功夫,李容徽已自她手中接过了湖笔,手腕一抬,一行清秀的雕花小楷就落在了聘书上。
‘一心一意,一生一人,不得始乱终弃。’
棠音垂目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开口:“你加便加了,为何还要用我的字迹来写——”
李容徽轻声答道:“这句话原本就是棠音答应过我的,只是棠音忘记写上去了,我才过来代笔。”
“我什么时候——”话方出口,棠音便也想起下聘那日的事情来,一时间也有些心虚,自知说不过他,只好将聘书收了回来,小声道:“那你这一大早过来,就为了添这句话?我都还未洗漱完。”
她的话音落下,李容徽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方才只一心想着聘书,此刻冷静下来,才发觉小姑娘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月白色寝衣,领口的玉扣还在无意中碰开了一枚,赤露出一小片洁白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与两段Jing致如玉把件的纤细锁骨。
再往下,便是不可窥探的秘处。
棠音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一张瓷白的小脸登时红了大半,珊瑚色的唇微微一张,却不知说些什么,只慌乱地当着他的面,一把将长窗合拢。
“我,我去换身衣服——”
小姑娘羞赧又慌乱的嗓音隔着紧闭的长窗传来,似春末的熏风隔着半透明的竹篾纸落在面上,温软微烫。
李容徽的唇角轻轻上抬,连眼底都铺上了一层明亮的笑影,只静静地等在长窗外,等着小姑娘换好了衣服出来见他。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随着轻轻的‘吱呀’一声,紧闭的长窗终于缓缓打开,露出小姑娘仍旧有些泛红的芙蓉面来。
之前那件轻薄的月白色寝衣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藕荷色的窄绣罗裙,领口起得极高,上头的玉扣更是一枚也不拉地细细扣好,掩住了大半纤细雪白的脖颈,却也素色的花萼一般,衬得小姑娘本就娇美的面容愈发妍妍如棠花初开。
只是还未等棠音开口,便听见眼前风声微微一动,却是李容徽无声无息地自敞开的长窗里进了她的闺房来,手里还端着那一小碟子青盐。
棠音想起床榻还未整理过,心中更是一慌,忙上前将帷帐放下了,只慌乱道:“都已经是王爷了,怎么还乱闯别人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