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宋忠就去地里干活了。移秧苗前,宋忠已经给苗床施了肥,再淋了薄薄一层水。这事儿庄里其他农户都没做,是宋忠的致富诀窍。家里本来算不上富裕,家里养两口人,加上药费,负担就更重了。就算宋忠是村子里个顶个的好手,每天起早贪黑,也难免入不敷出。宋忠无法,只好从别处想办法。拿了家里半亩田,试了施肥浇水的量,才得出最佳配比,一亩地能比旁人多近五石呢。再搭配后山垦荒种的红薯,蔬菜,散养的鸡鸭猪,一年到头竟然还能有盈余。
早晨不热,宋忠却干活干出了满头大汗,汗流浃背。他随便取出来汗巾擦了擦头,搭在肩上。就准备回家时,他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踢踏声,转头一看,村头赶来一个武士,稳坐一匹玉花骢上,青白的毛色更衬托的黑色玄铁盔甲的肃杀。那武士大约七尺高,左脸一道两寸长的伤疤隔开青色的络腮胡茬,眼闪寒光,不威自怒。背上别了弓箭,左手执红缨长槊,右手紧握马缰,上身随马焦躁地踢脚而左右摇摆,目如鹰隼,审视着村庄。
那人见宋忠看向他,便驾着马小跑过来。直到靠近,宋忠才发现这骑士从外面赶到山脚下,竟然丁点儿汗也没有出。
“你可见过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瞳赤如火,穿玄色衣袍,胸配玉斧的公子?”他说话时似乎是想显得亲切,硬是把不苟言笑的唇线撇弯,使出了扳弯铁棒的力,结果用力过猛,适得其反,把冷漠化成狰狞。
宋忠知道村里除了小公子没有别的人能戴得起玉器,但是赤瞳?
他心中虽然疑惑,但是没有不明来者身份,不好做答。看他一个人追来,村子虽然离边境不远,但也没有什么危险,这人又戴着武器,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再想到小公子额头上的淤青,宋忠当即决定闭紧嘴巴摇了摇头,作出庄稼汉憨厚腼腆的样子。骑士也不疑其他,策马继续朝村子更里面走去。
宋忠料小公子应该已经醒了一会儿了,连忙赶回去,和他商量对策。
一进屋,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杏目桃腮,明眸皓齿。一见,果然是赤瞳。宋忠只道小公子撞昏头时也有种青梅的酸甜诱人,没想到醒来打整过后更是如明珠擦去了灰尘,光彩照人,令人移不开眼。
小公子见宋忠回来,赶紧迎来上来,脆生生地说道:“我已经和令兄交谈过了,真是谢谢您把我捡回来,还收留了我一晚上。”
宋忠有许多话想说——从哪来的,追兵的来历,赤瞳……千言万语却卡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平日里逗得大爷大娘乐不可支到一张嘴,一下丢了伶牙俐齿,说不出话来。
“你……”终于缓过劲来,却一张口就结巴,宋忠恨不得骂自己一顿。他本来想先寒暄几句,现在只得直入主题,“有人来抓你了!”
“啊?!”小公子看起来还没有明白状况。
“村子里来了一个骑兵,带着兵器,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穿黑衣服,戴着个斧头样子玉佩的少年。”宋忠忙解释道。
这时小公子才领悟,小脸瞬时变得煞白:“这……这……可怎么办……”又想起来还好没有介绍自己,“宋公子,在下名叫图钰。”
宋忠先冷静下来,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知道了来者不是客,他开始思索如何给图钰找个隐匿之处。
“你不要慌,若是信得过我……”
“信、信,我自然是信得过大哥的。”宋忠还没来得及说完,图钰就忙不迭应了声是。小脑袋点啊点的,一双眼睛跟着转来转去,像白水银里养着两簇红珊瑚。
宋忠本来的急切都被他这幅可爱模样打散了,“好啊!那你收拾收拾东西,我这就带你去避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