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之人,是从前的抚顺司司丞高诩,两个月获罪落狱,畏罪自杀,已经身亡。我与他有些交情,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这人顶上的靠山,是孙卓阳。燕大侠杀的孙止水,是他的私生子。”
当朝天子,以寻求长生为念,不立太子。
虽没有太子,却有太子太傅。
孙卓阳是天子宠臣,位列三公,权势比肩丞相。
死在燕无恤手底下的幽州刺史孙止水,竟然是太傅孙卓阳不足为外人所道的私生子。
明白了这层关系之后,许多关窍通畅无余——
朝廷有两拨人在争权夺势,一派以孙卓阳为首,其下有以前的抚顺司司丞高诩、从前的幽州刺史孙止水。
还有一派,是李揽洲归顺的那派,他曾说,因借刀杀了孙止水,获得这人的举荐重用,替代的恰恰就是孙卓阳门生高诩的位置。这一派究竟以谁为首,尚不得而知。
从燕无恤在幽州,一怒之下,出刀刺杀孙止水起,就被卷入了这一场党羽之争。
他忽然有些想笑,这么大的圈子,兜兜转转,竟还是党派之争。
燕无恤往外走时,脑海中回忆着一年多前,他去杀孙止水那日。
幽州的龙城,大漠边际,万里无烟。那时节下了一点细雪,马匹跑在沙上,喷出如雾的白气。朔风烈得可将人的衣衫撕成碎片。追风马蹄停在一堆尸骨前,那是一堆尸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是死于胡虏劫掠之人。
龙城之上,只有几股零散烟火,是烧尸骨留下的。没有震耳欲聋的哭声,唯有哀哀戚戚,连绵不绝的风,刮在面上。
燕无恤自从弃文修武以来,手中久不念经纬济世的经文,常有一册道经不释手,俯仰天地大道,了悟万物之兴衰荣辱,自有定分,既然自己怀有不世绝技,当跳脱常人的喜怒哀乐,不该走青阳子那条把自己逼疯的歧路。
然而当幽州甚于修罗地狱的景象活生生的摆在眼前,他才发觉,甚么“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原来是与“君子远庖厨”一样,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的虚妄之语。
是,天有大道。
可这道太虚妄,因循往复,时间太长。
与这相比。
活生生的人就的眼前。
曾在路边牧羊唱着歌谣给他指路、脸上脏兮兮、眼睛很明亮的五岁稚子,被刀枪捅破肚腹;失去了所有家人的老妪,一脚深一脚浅,歪歪斜斜拖着家人尸首,中道嚎啕大哭,扑地而亡;还有才当了父亲的男子,与一串头颅挂在一处,高悬尸山之上……
这些本不该发生,全因党羽之争,因一人私利。
那人背靠大山,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视一出人间惨剧于无物。
而自己刚好可以,悄无声息的夺去那人的头颅。
若能再来一道,即便知道自己会深陷党争泥淖,或许,也依旧会脑子一热,便不顾一切的踏入其中。
燕无恤霎时,有些理解了青阳子当初一意孤勇的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不起你们。昨天本来要更,写到凌晨三点,不满意又全都删了,睡一会儿起来上班,然后又重新写,虽然才出来短短一章,已经是纠结了一整天的后果。我错了。不定时了,免得放你们鸽子。我尽量每天更新一章。
第63章 念飞雪芳踪无迹
上清堂的门重又打开了。
云未晏摇摇欲坠的身躯, 重新出现在两扇门中间。
诸人见他,目光聚来, 戚白等一党尤甚, 唯恐在他面上看到一丁点放弃的意图。
幸而,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云未晏, 眉间仍旧如一缕寒霜凝结的傲然,苍白面上目光如电,穿过众人, 直视大门之外。
此时,一盏茶的时间刚巧过去。
门重新被抚顺司的官兵打开,调遣官兵的铁衣窸窣,卫士控弦之声不绝于耳。
抚顺司丞李揽洲步入庭院,如约问他:“云统领可想好了?”
云未晏道:“……想好了, 今日寻衅滋事的几位家主, 任凭李司丞带走查办。”
话音刚落, 院中便响起了一阵喧闹,惊讶、不解、困惑……楼明月小声嘀咕:“果真是还是这样,恁的没劲, 我还道这云统领是个刺头,今日有好一场热闹看, 没想到外头装得那样, 里头还是个软蛋。”
犹嫌不足,补充:“常言道,胳膊肘拧不过大腿, 该跪还得跪。”
李揽洲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果断,略怔了一怔,旋即,出于本能的,嗅到了他话中的不寻常:“寻衅滋事?”他把脸一沉:“云统领想用区区‘寻衅滋事’的小罪搪塞过去?今日即便是宅家驾临,我亦要秉公执法。该少的罪名,一项也少不了。”
说着,他目中一暗,抬手作令:“拿下!”
“且慢。”
庭前,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李揽洲rou眼可见的,肩膀剧烈颤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