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直手下一紧,几乎要把沈意手腕掐出个窟窿:“……为什么?你就这样——喜欢他?”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静。沈笑笑瞪大了眼睛,看看秦越又看看沈意,嫌弃地摇摇头;而秦越则扬眉望着沈意,刚想笑,却被沈意的回答给堵了回去——
沈意说:“不是。是因为我脑子傻了。”
秦越:……
裴元直回过神来:“所以,你现在后悔了吗?沈意?你想回来吗?只要你说一声,我一定帮你。”
沈意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挣开他的手:“这倒不必了,我做魔修做的挺自在的。”他说着顿了顿,“我听说你想剿灭魔修?我必须解释一下,魔修不过是一个偏见的称呼罢了,我们正式的名字是‘狼山殿’。狼山殿纪律严明,赏罚得当,成立的宗旨不是为了作恶或者杀人,而是为了颠覆天道。我们和盛朝没什么仇怨,也不会阻碍皇帝复位,但是若是你一心要来招惹我们的话——”
他眯了眯眼睛:“我也不会因为跟你是旧相识而手软。到时候生死不论,裴元直,劝你三思而行。”
裴元直哑然半晌,才道:“沈意,你对秦越百般留恋,对我就这么无情?”
沈意微微冷笑:“若是他在你这个位子,我对他会更无情。”说罢又望着裴元直,沉默一瞬,才低声道,“裴兄,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三生有幸。只是有些事情,远在这些儿女情长之上。所以,抱歉了。”
他说罢也不再逗留,转身便上楼而去,留下秦越和裴元直,还有一个沈笑笑面面相觑。
裴元直神思有些恍惚,用一种空洞又不甘心的眼神看了秦越半晌,直把他看的心里发毛,才道:“是我的错。是我陪伴他的时间太少,而且也来的太晚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像是把这些年魂牵梦萦、耿耿于怀的东西全都扔掉,然后怀着满心伤神,失魂落魄地走了。
沈笑笑吃了顿免费大餐,又看了场三角大戏,还是关于自己爹妈的,此时心满意足地一擦嘴巴,指了指桌上碗碟,拍了拍秦越肩膀:“记得洗碗哦!”说着就溜溜达达地跑了。
而秦越——我们呼风唤雨、名满天下、睥睨众生的秦道主,看了看满桌碗碟,最终认命地撸起袖子,洗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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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二楼,沈意独自坐在窗前,默默出神。
裴元直今日提起的事,已是十来年前的旧事,那时他刚穿来这个世界,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秦越的脸。
少年秦越带着玉冠,一身中正平和的神微宗长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他望见沈意醒来,眼里亮晶晶的都是轻浮,然后他凑近沈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他把手上丝绢往沈意脸上一糊,嫌弃道:“小椅子,你脸上都是泥,脏死了。”
后来,后来他擦干净脸,秦越又色心大动,一副要霸王硬上弓的架势,他拼死反抗,谁料秦越凑近他耳畔,直接揭穿了他太子卧底的身份。
太子啊,那真的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的太子还是如今这个皇帝的哥哥,原著中要灭秦家满门的。他本以为秦越对这天大的祸事一无所知,谁知他心里一清二楚呢?
初次见面,秦越就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印象。他吊儿郎当,轻浮好色,又机敏过人,手腕了得。慢慢的,他和秦越从互相嫌弃到互相欣赏,协力完成了神微试炼,又合作扳倒了太子,从此结为同盟,神微宗也好,游历天下也罢,都是形影不离——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就不离到床上去了。
这都怪他自己,沈意心想着,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他傻傻地撞上去了呢?
事已至此,他从不后悔。但是裴元直那一番热烈的心意,不免又让他想到——万一呢?
万一当初他选择的是裴元直,又或者,万一他根本就没有穿越呢?
或许他在裴家安然度过一生,远离一切风云变幻,和众人一样仰望高不可攀的秦道主,且从不曾见过天道的狰狞面目。
或许他在现代拼搏奋斗,作为孤儿院众人唯一的希望,努力出人头地,或许埋怨这不公的世道,但永不曾想着颠覆世界。
如果是那样——
他倒更庆幸遇见秦越,遇见这样一个从不自我怀疑,从不屈就妥协的人,遇见这样一把烈火,叫他心甘情愿抵死缠绵,化为灰烬。
冥冥中机缘巧合,他没有化为灰烬,反倒是握住了魔君的权戒——这何尝不是他的道缘?
沈意微微笑了下,透过窗外永湖的波涛,隐约看见了天下灯火,万户捣衣,看见了现代的车流霓虹,匆匆行人。
而他,透过灰暗的云层,默默俯瞰这一切。
魔?他当然是魔。
恶?却未必是恶。
沈意出神地想着,却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秦越走了进来。
他没有回头,直到秦越在他身后坐了下来,把双手从后面伸给他看,还道:“你看,我洗完碗了。”
他修长有力的双手因为在冷水中浸过,有些发红,更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