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一挥,屋里登时黑了下来,深不见底的黑夜让人安心,拂羽放下胳膊,眼眸在暗夜里莹莹一点光,看不分明。
“现在呢?好些了吗?”宣离贴着床坐下,目光紧随着床上的人,屋外拉起了繁星,拂羽望着望着,忽然笑了。
“你不怕吗?”他问。
宣离神色微顿,在黑暗里摸索着握紧了拂羽的手:“不怕,所以你也不要怕,会有办法的。”
被宣离握住的手很凉,指尖甚至冒着寒气,握久了就像握着一块冰一样,如何都暖不热。
拂羽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而是转了个弯,说起了完全不相干的。
“岁御令刚破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后来才想起来我确实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当年你渡劫,青衡大帝许给我三千年,三千年一过便是归期,做人那一辈子,得知自己挨过去之后就能活三千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所以后来等待的那四万年里,一点都觉得苦,因为我们总会有见到的一天,可是后来三千年活过,反倒还不如做人那一辈子,命运走到头了,你才看见我,你看过神云殿的卷文了吧,上面是不是很清楚的写着,龙族拂羽,年岁三千,其实我在你之前,就已经看过那份卷文了。我早就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骇人的怪物超脱三界,生死不缚,多好听啊,多少凡人穷其一生,追寻的不就是这些吗?可付出的代价,又有谁知道。”
话音落下,那一直紧握着拂羽的手忽然松了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宣离一身钢骨,三界之内谁都不怕,唯一一根软肋就在眼前,万般困难他都能克服,他最怕的,就是从一开始,自己给予别人的,就是强加上去的,那人从来都不想要。
“所以,你想说什么?”双手仍然握在一起,拂羽突然抬手点亮了殿里的灯火,摇晃的烛焰洒在他身上,他没有避开,莹白的皮肤像是被烫伤一般,冒起屡屡青烟。
“看到了吗?”拂羽将胳膊抬高,完整的暴露在烛光下,几乎是片刻功夫,白嫩的皮肤就如同烧焦一样,结起了黑色的血痂,继而那些血痂层层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粉红色皮肤,而那些皮肤不过片刻,便再次陷入循环,青烟,焦糊的rou味,骇人的血色,一遍一遍
殿内倏地闪过一道犀利的红光,整殿灯火登时灭了,手上的力道猛然变大,宣离像是要捏断拂羽的手腕一样,紧紧攥着,指尖还能摸到刚刚被光芒灼伤的皮肤,坑坑洼洼一整片。
“很疼,阿陵,我迟早都要死的。”很久之后,黑暗里软糯糯的响起一声,却如一把剑一般,直直刺进了宣离的心。
“我连光都见不得了”黑暗里他的眼睛透过纱帘看向外面,月朗星希,梧桐摇晃,多少希冀潜藏在眼睛里,从此难见光明。
肆意如风的少年,在重生之后的这三千年里,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影子。
很久没有人再说话,宣离的手仍旧覆在人手上,却在拂羽想要抽出的一瞬,突然用力抱住了他,他呼吸粗重,沉沉音色散在黑漆漆的大殿里,“见不得光,我们就一起躲在黑暗里。”
贴在胳膊上烧焦的血痂掉了,长久蒙起来的心猛然破开一道缝隙,光顺着缝隙漫进来,拂羽不由的眨了眨眼睛,宣离将他抱得很紧,冰凉的身体逐渐感知到了温度,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发现泪还是热的。
“没事的,不要怕,我会找到办法的。”他一下一下轻拍着拂羽的后背,就像安抚小孩子一般,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突然不想说了。
他在宣离的怀里睡去,迷迷糊糊里好似又回到了自己刚来天庭那一年,瑶池盛会之上,他在茫茫人海里一眼看见了宣离,从此那抹粉色的身影便再也没有消失过,奢求过厮守,奢求过相知,终不过奢求一场美梦,如今,如幻似梦,厮守有了,相知有了,却并非一场美梦,拂羽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被迫的掉进漩涡,连带着宣离一起,无人幸免。
上梧宫的天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亮起来过,日日的时辰更迭不过天色暗些或者微亮些,在拂羽眼里,无甚差别。
宣离连夜去了魔界,既然生魔,那便回源头去找一找,兴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魔宫沉寂,似乎很久都没人住了,他悄悄敛去一身仙气,顺着魔族的地宫一路往里,原先灯火通明的落满了灰,烛台上的蜡油已经被遮盖的看不出颜色,宣离缓慢的往里面去,穿过宫门的一瞬,一口巨大的水晶棺出现在视野里,棺中似有仙气,光芒将四周映亮,即便并未点灯,也十分明亮。
魔宫里看似连只蚂蚁都没了,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留着?
宣离迅速飞过去,看见棺内人的一瞬,他的呼吸罕见的停滞了一瞬,云依?
准确的说,是天君与云依。
阔别多日,宣离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应对,棺中放着一具rou身半寸Jing魂,那魂魄是云依的,rou身却是天君的,如果宣离猜的不错,天君放在这里就是用来温养云依的,可是云依当日,宣离明明记得魂魄完全碎化,是谁救下了他,且养到如今的地步,费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