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附离,神色复杂。
阿史那附离从靴子里抽出短刀抛着把玩,面上坦然,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方才那番话是如何惊世骇俗。
江山皇权,有些人看来至高无上,而有些人看来,竟比不上意中人顺心一笑。
宋景仪突然哂笑出声,他笑得急,甚至呛咳起来,有婢女忙把捡起来的披风给他搭上,宋景仪摆摆手,好半天才收住笑意。
“你笑什么?”
宋景仪看他一眼,长叹一声,丁点笑意残存嘴角,显得几分苦涩。
“那汗王可曾想过,待他夺权登基,你二人可还能一道?”宋景仪静静问道。
“有何不可?”阿史那附离不解。
“他为君,你为王,如何厮守?”
“也不惜得那些世俗名节,本汗只要他人在本汗身边。”
阿史那附离的确极为年轻俊美,即便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此时谈及情思之事,眉眼间都是暖软春意,甚至透出些天真稚嫩来。
宋景仪轻叹,“待到那时,你二人之事便成二国之事,使臣递书,层层关卡,又如何能说见就见?”
“再有,哪位帝王无后宫?子嗣之事重中之重。”
阿史那附离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最后,王爷心比天高,待他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子,于你,他又有何求?”
宋景仪说完,阿史那附离猛地站起来,“你胡说!”
“是否胡说汗王心里清楚,”宋景仪淡淡道,“先今王爷怕都未倾尽全心,遑论那时了。”
阿史那附离咬牙怒极,但他也并非愚笨之人,好容易把脾气压下来,“将军与本汗说这些话,是有何意?”
宋景仪也慢慢站起来,掸了掸袍尾的灰尘。
“我想与汗王定个约。”
“讲!”
“我告知汗王如愿的万全之策,”宋景仪与阿史那附离对视,轻轻一笑,“汗王只需答应一条,撤兵。”
阿史那附离愣了愣,啐道,“笑话!本汗撤兵,他定要翻脸!”
“我这一计若成,汗王可带王爷回北蒙。”
阿史那附离瞪大眼睛,沉默起来,半晌,梗着脖子道,“本汗攻城略地,这到嘴的肥rou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宋景仪又笑,“我只说撤兵,没说要汗王还城。”
阿史那附离便又呆住了。
宋景仪此时笑得有些冷,“那我再许汗王苍云七州,如何?这买卖想是相当划算了。”
阿史那附离不置信地将他看了又看,拧起眉毛。
宋景仪看出他心中疑虑,望向天边翳翳Yin云,淡声道,“我孩儿这笔账,总要讨回来的。”
秋风陡起,穿园而过,卷得宋景仪黑发乱舞。他一身素袍,眼中映着黯天乱云,萧寂冷清。
阿史那附离却觉心头一阵冰寒。
可是走眼了,这些个姓周的,都不是寡淡角色。
宋景仪说完,裹着披风就转身进了殿内,阿史那附离一边讲婢女们都遣走,一边跟了上去。
宋景仪坐回桌后,捧起茶杯喝水,阿史那附离见他另一只手放在桌下,似是摁在腹上,愣了愣,转身将门仔细关好了。
宋景仪脸上已经褪去了试剑后的淡淡绯红,显得虚弱的苍白。
阿史那附离自己从下头扯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一面怕热地卷起袖子,半是调笑道,“将军,这约本汗诺了,可要本汗签字画押?”
“不必,我相信汗王不会违背诺言。”
阿史那附离细细瞧了他一眼,很是畅快地拍拍桌子,“宋将军好气量。”
宋景仪似乎也不想与他周旋,低头看着茶盏道,“我的计策很简单,就看将军愿不愿做。”
“请讲。”
“王爷想是告诉了汗王我的身世。”
“你二人是兄弟。”
“呵,”宋景仪似是仍旧对这称呼感到好笑,冷冷勾唇,“然王爷瞒了汗王一件事。”
阿史那附离身子往前倾了倾。
“我能以男子之身受孕生子的缘由。”宋景仪将茶盏合上,手下一阵瓷器轻响。
阿史那附离拧起眉毛。其实他早就憋坏了,偏又不好当面问起,见宋景仪自己提了起来,他明白怕不止是“天赋异禀”如此简单。
“大启皇室血脉,男子皆能如此。”
阿史那附离轻轻哦了一声,见宋景仪还静静看他,低下头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将那椅子一把扯开站起来,“你是说……周容祈……”他惊讶万分,竟直呼了瑞亲王的名字。
宋景仪默然不语。
阿史那附离显然十分震惊,面上露出为难迟疑之色。
宋景仪见他这般,倒有几分感慨。先不说周容祈此人品性如何,阿史那附离对他倒是真心相付,一往情深。
竟然淡淡钦羡。
“王爷怎样的性子,汗王想必比我更清楚。你纵他惯他,宠他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