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卓然沉声缓缓道,“我此生所求,也唯一人,沈寄望。”
他前半句,叶绍卿也未觉如何,直到他后半句抛出来,叶绍卿才微微震耸,怔忡望他,接不上话来。而宋景仪嘴角却带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头抿茶。
“你是皇帝身边最亲近之人,你意如何?”张卓然也不等叶绍卿将方才他那番明抒心意的话嚼碎吞下,紧接着逼问。
叶绍卿眉一挑,半是恼怒道,“你难不成想抢亲?”
“不抢亲,私奔。”张卓然义正言辞。
叶绍卿噎住,看向宋景仪,瞪大眼睛,“你允了?”
“我允了。”宋景仪点点头,面上云淡风轻。
这是那个绳趋尺步的宋灵蕴吗?
宋景仪见他蹙眉抵额,轻声道,“情之一字,困尽天下人,为己所困,便是无法了,”他睨了眼叶绍卿,眼神清静,似是那水浪涌过之后归了死气沉沉,“为外物所困,何不小施助力,成全一段良缘。”
“世间多有求而不得,能少一桩是一桩吧。”
叶绍卿仔细揣摩他话间意思。这些日子以来,宋景仪身上似乎时好时坏,常有告假,他吃了几次闭门羹后也着实负气,不再觍着脸面探望,两人最多朝上匆匆打个照面,又碍于叶铭修在场,叶绍卿连话也不曾对他说过。
今日宋景仪这番言辞,竟是有了熄情止慕之意。让他不由想起玉龄最后杳然而去的背影,矜持疏离。
可这不该是好事吗?
为何如掬一掌桃瓣流水,红粉浮香,渐渐水从指缝泄去,空余残花碎片,不复起初艳好,却不知该不该覆掌弃之,甚至有些不甘落寞。
“绍卿?”张卓然扣扣桌子。
叶绍卿移开视线,咳嗽一声,“我方才从慧三儿那回来。”
张卓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他在晒你的画。”
张卓然眼里闪过丁点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慧三儿是我手足,我只愿他一世快活。”叶绍卿将茶杯举起,朝张卓然邀杯,“你一定好好待他。”
张卓然点头,郑重地与他同饮了一杯。
“……景仪,你身上可好了?”
宋景仪轻颔首,“无碍,不然我也不会应下卓然之请。”
要想把皇帝的妹夫从戒备森严的沈府“偷”出去,自然是要个轻功了得之人。而这坏皇家颜面的欺君大罪,更是知情人越少越好,决不能轻易雇佣他人。叶铭修自然是万万不能请的,是以宋景仪着实是张卓然唯一的选择了。
“捅破天的大祸我叶临是不怕闯的,”叶绍卿笑得无畏坦荡,“万事我担着。”
三人商议完毕,宋景仪又是最先离开的。
叶绍卿跟上去送,宋景仪偏生要走在他前头三步,留给他个冷淡背影。叶绍卿拂开前头那几缕柳叶丝绦,宋景仪也只是偏头低声道谢,叫叶绍卿又是一阵气恼,不由出声,“宋景仪,你这是为何?”
宋景仪这才停下脚步,贴着叶绍卿的肩膀,却是漠然望着远处,“……你想我如何?”
他面上清减许多,显得那侧脸越发线条明晰,淡淡日光碎点落在他睫上,那眸子却是漆黑的。
叶绍卿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宋景仪仿佛早料到他这反应,勾唇清浅一笑,径自又去了。
叶绍卿呆立在原地,仿佛被那一笑冻住了。
疏星映朱户,豆灯舐花屏。
安宁早早就在外间歇下了,偶有翻身梦呓之声。
宋景仪束发戴冠,听得那声响,忽有几分恍然。
少年时晨起读书,小丫鬟在后头给自己梳头,脑袋还一点一点的,棋儿在一旁打着呵欠收拾笔墨书本,房中几人低低絮语,窗外天也还未亮。这景象,倒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似的,远得有几分不真实了。
镜中人影模糊,夜深人静,宋景仪越发想得荒唐,说不准自己早已是一缕孤魂而不自知,毕竟这金陵城,或人或物,与自己的瓜葛所剩无几。
所归何处?无处可归。
为何执迷?
宋景仪放下手,转身望墙上那幅山水。
“谁人肯买画中山,多买胭脂画牡丹。”
笔末勾连,要说好,绝算不上好,过于肆意了些,然牵丝劲挺,不难见那人轻狂下坚毅之品格。
叶绍卿。
说是要泾渭分明,却也耐不住不与相见。
无处可归,唯伊可系。
宋景仪这时才清明过来自己想得有些远了。手探到腹上,掌下已有圆润隆起。王居安日日来诊,虽初时颇有辛苦,如今也渐渐安稳,宋景仪便只忧心即将入夏,衣裳轻薄,该如何遮掩这个孩子。
周全如叶铭修,三日前便差王居安送来一软缎腰封,比寻常佩在外袍上的那些宽上数指,可贴身穿戴,掩饰身形。
夜潜沈家,宋景仪要穿轻便劲装,这腰封,便提早一用了。
宋景仪慢慢将那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