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笼进暗暗的Yin影之下。
“朕回宫了,你好好休养,事情再办不迟。”
“臣送……”
“不必了,廊道Yin凉,当心再受了寒去。”
叶绍卿低头笑了笑。
画本翻到最后,那贵家公子抛弃万贯家财,找到候他多年的民女,双宿双飞。
“什么破故事。”
叶绍卿将本子丢在桌上。
“公子,沈小公子来看望您了。”阿柒走进院来。
“正好,来穿衣,”叶绍卿把披着的斗篷丢下去,里头还穿着亵服,“今日我带着慧三儿听戏去。”
这房中点了苏和,仿佛还添了点别的,幽中带妩,叫人心中轻躁。墙边纱帐珠灯,立的绿水彩鸭琉璃屏风,那头珠帘密密,后头便是卧房了。
这布置得倒有几分女子闺阁的味道,沈寄望坐得浑身难受。叶绍卿倒是一脸悠然自得,拣着蜜饯吃茶。
怡香园今日搭了两座戏台,叶绍卿拉着沈寄望只听了一折,便往这园中深处而来。过了那小池梅林,这后面几个楼,自然就是戏班的住处了。
沈寄望到底年纪尚轻,沈尚书对他看管也严,除去喝酒听曲,烟花柳色之地,他是断没有去过的。戏子轻狎,这身处名角房中,意味什么,沈寄望还是明白的。
他忍了一会,试探道,“绍卿哥啊,这……不大好吧?”
叶绍卿抬起眼皮瞅他,“你怕什么,卓然还在山里头呢。”
他们几人一处戏玩,总是欢而不过的,因是张卓然最不喜荒诞忘形。有次沈寄望同其他几个同岁的公子哥吃酒,喝得酩酊,团抱着要去楼后的池塘里游水,被张卓然撞见后给了他三天的冷脸。
张卓然近日去了山林中取景,总要呆上半月。听闻叶绍卿病了,派了小厮快马送了慰问来,昨日到的,叶绍卿拆开盒子一看,巴掌大一块卵石,还覆了厚厚的青苔泥渍。
张卓然这人虽面上清冷木然,但心思倒是最剔透玲珑的。叶绍卿会得此中意思,苦笑摇头,我踏入这红尘泥淖越陷越深,又如何能静心自处?也不知他这是劝是讽。
沈寄望哼了一声,“我怕他作甚?我就怕我爹罚我……”
叶绍卿摆手,“你绍卿哥是这么不知礼数的人吗?”他点点茶杯,“咱今儿就喝茶聊天,不干别的。”
沈寄望半信半疑地看他,不说话。
叶绍卿就笑,“你可知城中这么个说法,‘不愿龙宫珠十斛,只愿怡香见二吴’?”他扣桌子,“这怡香园两位,不光唱作俱佳,心思也是聪慧十分的,与妙人儿们说说话,多好的消遣。”
“我可听得叶大人夸奖了,不敢当的。”叶绍卿话刚说完,便有个清柔男声接话了,珠帘被拂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房中出来,坐到两人旁边。
说话的是兄长玉龄,生得粉敷玉琢,眉目温和柔婉,顾盼间却又风情流转。伶人常谓戏在眼中,这玉龄双眸,果然是许多缱绻风流的。
弟弟芸官尚年幼,多做些小花旦的角色,性子也直率大胆些,看向沈寄望就问,“这位小哥哥我是没见过的,也是来捧我们场的?”
沈寄望这才瞧出来,刚听的《碧玉簪》,李秀英和丫鬟就是眼前这二位扮的,当即就夸奖了一通。
几人聊将开来,沈寄望方信了叶绍卿的话,也确赞这吴氏兄弟的品性。
“俗话说,大凡品花,必须于既上妆之后,观其体态;又必于以卸妆后,视其姿容。”叶绍卿撑着下巴笑yinyin地望着玉龄,“今日我二人幸得双全,何不再施舍我们一道新的,就此无妆之时,清唱一段?”
玉龄迎上他目光莞尔一笑,“怎的能叫施舍,叶大人想听,便点一曲吧。”
芸官嚼着点心摇头,“刚下的台,嗓子都哑了,我还是同沈公子说话罢,”他笑得狡黠,“我可是知道的,叶大人定是更想同我哥哥搭戏的。”
沈寄望便拖长调子哦了一声,同笑。
叶绍卿哈哈大笑,“你这弟弟倒越发伶俐起来,也好,也算是说中我心意的。”他想了想,“这剧目啊,都逃不出才子佳人金榜题名的,便来个最俗的西厢好了。”
“你休要一寸鱼雁无消息,我这里青鸾有信频频寄……”玉龄那双剪水黑瞳楚盈盈望来时,叶绍卿也当真是有几分意乱怜惜。
叶绍卿此番来怡香园,当然不是来听戏的。从前叶绍卿,最烦心这些情情爱爱的戏码,骑射蹴鞠,哪个不更有趣些。
户部尚书李裴个老不正经的,平素最爱的就是亵玩年轻的伶官,玉龄清和,最对他胃口。李裴常来这喝得大醉,再做些不齿的勾当。玉龄心知身不由己,便也忍了,只是芸官一月前刚上了台,李裴便也看上了。玉龄自己受辱也就罢了,只希望幼弟能免受此难。叶绍卿便允他,每次套李裴的话来传他,等时机成熟了,他便将兄弟二人一道赎出来,在乡间为二人打点套房产。
然不曾想,玉龄眉目神态见这份温和俊朗,竟是与那龙椅上的人很是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