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过奖了。”
他口干舌燥又灌了一杯清茶,趁着清醒,急忙抛出下一个问题,“天地宗是怎么立起来的?”
“赤狄王其实一直暗中关注着他的外甥,知道我把人囚在地牢里了,不久就来了一位狄人的大法师,说是要带走阅儿。那法师能通天眼,说阅儿非但不是妖孽,在狄人看来还是神的化身。
当时李林已被贬黜,我蒙安和帝重用,已是重入翰林。大法师说我是上神在人间之父,命带天人之象,不会久居人下。
我自是不信他的满口胡言,可后来因为阅儿的关系,我便没有和赤狄王断了联系。
自那以后,大法师说的每一件事都得到了应证,我先是入阁拜相,后又成了太傅,天地宗顺利在大启扎根壮大,皇帝的气数已尽,直至今日太子的覆灭,还有许多零散之事,便不由得我不信了。”
顾青越听越心惊,这意思是刘太傅根本是想要自己篡位?
“既然如此,太傅为何要唤醒皇上?”
“太子无用,可辽王绝非无能之辈。只有皇上才有虎符调兵之权,皇上醒了,才好助我扫除辽王。我早知辽王有夺嫡之心,可惜苦于搜罗不到实据。多亏了董涛,替我捉出辽王一党,正如大法师所言,天助我也。”
“皇上是什么时候醒的?”
“董涛有意拜到我门下时,姜岐还在闽州。”
顾青瞬时明白了,这确是做手脚的好机会。
“太傅大人谋划几十载,一朝发力,不愧是惊才绝艳人物。可大人把这些都告于我知,不怕待会儿我告诉皇上吗?”
刘朝宗低头静默,顾青这才发现四周宫人都已不知退去了何处,空荡荡的永春宫内,只有他,刘朝宗,董涛三人所在的地方亮着烛火,其余画栋雕梁,四角陈设都隐在了暗中。
刘朝宗慢慢搁下茶杯,道:“皇上,今晚就要驾崩。”
喀,喀!
突然怪声响在一片静谧中。
顾青惊得猛回头,发现不知何时董涛背后立了个刺客,那喀喀声正是从刺客手中发出。
董涛的面皮已涨得通红,颈间有一根黑色皮筋将他牢牢勒住,他奋力挣扎,依稀从口中呼出一个“老”字。
又过了几息,董涛双眼突出,面色转为青紫。那行刺之人全身黑衣蒙面匿了一半身形在他身后,只露出双猫儿般的碧瞳。
顾青惊骇中,追问刘朝宗,“狄人?!”
刘朝宗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他转而向刺客道:“该轮到皇帝了,我已经利用虎符,调开了大部分金吾卫。”
那刺客接令,鬼魅般地出现后,又鬼魅般地消失于黑暗中。
董涛悄无声息倒在地上,诺大宫殿内,只剩顾青和刘朝宗两人。
“他知道的太多了。”刘朝宗丝毫不受这骇人景象的影响,好心情地替顾青也斟了杯茶。“如果他能早些送信去天地宗,我儿早就抓到了你,也不至于身死。”
顾青想了想,祭祀大典被迫中止后,教徒就不再被允许和外界接触,董涛头一次递信不成,再递,天地宗正处非常时期,消息阻断,只怕第二次并未来得及赶上。
“何况,今日他能轻易背弃你,明日自也可轻易背弃我。”
顾青想到董涛死前那个没能喊出的“老”字,不由感慨道:“太傅,想要唤您一声老师的,都得拿命来换。”
刘朝宗不以为意,“天地君亲师,能为为师而死,也算尽忠道统。”
顾青啧啧出声,“如今想来太子也是可怜,一个残暴昏君为父,一个逆臣贼子为师。你利用太子作挡箭牌,表面看似是为太子谋夺朝堂和江山,实则培植的都是你刘朝宗的势力。
人,你经营多年,文官大半出自你门下;财,你发展天地宗鱼rou乡民,且里通敌国;兵,你借狄人兵威,竟想要亡国再立。
如此看来,此前必是你设计谋害的颜家,就是为了让狄军入关再无阻碍。
刘朝宗!你可曾想过,若赤狄王也只将你当作傀儡呢?就如你玩弄太子于股掌间!”
刘朝宗忍不住鼓掌,“说得好,说得好。”他微微颔首,抬了抬眉,“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省了许多力气。
难为你为我考虑的深远。谋大事者不能不冒风险,这是其一。中原之大,不是夷狄一时所能吞下,这是其二。赤狄王与我歃血为盟,拜为兄弟,又是极重信义之人,这是其三。
有了这三点,我自信能坐稳这天下。”
顾青摇了摇头,“你自负聪明绝顶,滴水不漏算尽天下人,天下人不过皆是你棋子。可古往今来从未有算无遗策之人,天下事必会有不如人愿处。我不知那法师是如何蛊惑的你。你走至今日,爱子之死,焉知不是报应?
你要坐上那宝座,置千万人性命家园于不顾,你即便成了皇帝,求的又是什么?荣华富贵,万世一系?”
“自是将这腐朽世道除得干干净净,换一派清明河山。”
是百姓过不完的“清明”还差不